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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異志   [宋]張師正

《括異志》,宋張師正著。十卷。多記朝野人物奇聞異事,內容多屬命運天定,善惡有報之類。《郡齋讀書志》卷一三著錄十卷,二百五十篇,魏泰為之序。《宋史‧藝文志》亦著錄。今傳《四部叢書刊續編》本十卷,為明正德時人虞山逸民俞洪重依宋本抄錄,無魏序,僅存一百三十三篇。另《說郛》涵芬樓本卷四四與宛委山堂本一一六各載《括異志》七則,互不相同,均有明抄本未載之佚文。

張師正(1016-?),字不疑。襄國(今河北邢台)人。進士及第,換遙郡防禦使。嘉祐中,知宜州。治平初,為荊南鈐轄。三年(1066),為辰州師。熙寧十年(1077),為鼎州帥。師正與魏泰、文瑩等有交往。著有《倦游雜錄》八卷,今存一卷;《括異志》十卷。(以上按《中國文學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年及《中國文學家大辭典‧宋代卷》,中華書局,2004年)

是次錄文,據白化文、許德楠點校之《括異志》(中華書局,1996年)。該書是以《四部叢書》本為底本,以清鈔本及正德本,與及現存《永樂大典》中所錄各則參校,並從《說郛》本輯入佚文七則。為省篇幅,網絡版暫不出校記,但個別字及輯佚部分則據校語及收於《宋元筆記小說大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一書之《括異志》有所補訂。

2005年2月24日 ver.1.0

目錄

卷一

宋州狂僧    黑殺神降    來和天尊    樂學士    司馬待制    後苑亭    衡山僧    南岳真人    會聖宮    曹門謠    陳靖    醴泉觀    賈魏公    大名監埽    僕射廳    呂樞密

卷二

盛樞密    余尚書    郎侍郎    劉密學    劉待制    楊省副    魏侍郎    司馬少卿    梁學士    張郎中    韓侍中    張職方    陳少卿    楊狀元    郭延卿

卷三

馬少保    潘郎中    樂大卿    徐郎中    劉太博    刁左藏    呂郎中    錢齋郎    邢文濟    蒿店廵檢    王廷評    樊預

卷四

陳省副    王待制    石比部    曹郎中    陸龍圖    宋中舍    馬文思    陳太博    馬仲載    夏著作    冀秘丞    梁寺丞    楊郎中    張太博    楊從先

卷五

李參政    梅侍讀    韓宗緒    南州壬子    李侍禁    李氏婢    李比部    胡殿丞    謝判官    劉觀察宅    柴氏枯棗    僧緣新

卷六

王少保    范參政    麥道錄    楊道人    李芝    張白    靜長官    率子廉    許偏頭    張翰

卷七

張龍圖    孫副樞    芙蓉觀主    曾屯田    郭上竈    牛用之    畢道人    段榖    方道士    高閬    孫鍇    楊貫    張酒酒

卷八

明參政    徐學士    魚中丞    祖龍圖    尚寺丞    高舜臣    王慶    孫翰林    黃遵    劉德妙    稅道士    寇萊公    魏進士    德州民

卷九

毛郎中    崔禹臣    張郎中    張司封    薛比部    陳良卿    羅著作    陸長緒    寇侍禁    張尚書    姜定國    傅文秀    胡郎中    僧行悅    康定民    鄭前    陳州女厲

卷十

鍾離發運    蔡侍禁    白鬚翁    韓元卿    李敏    樂平港鼉    遵道者    董中正    同州村民

輯佚

費考先    劉燁    馮拯    王元規    嬰怪    李德裕繫幽獄    女子變男

卷一

宋州狂僧

太祖仕周日,尚未領宋州節鉞。時有狂僧携彈走荊棘中,顧謂人曰:「此地當出天子。」又顯德末,一人青巾白衫,登中書政事堂,吏批其頰,曰:「汝是何人,敢至此!」其人曰:「宋州官家遣我來擒見宰相范質。」質曰:「此病心耳,安足問。」遂叱去。其後太祖果自歸德軍節度使受禪,遂升宋州為應天府,後號南郡。一名南京,事具國史。

黑殺神降

開寶中,有神降於鳳翔府俚民張守真家,自稱「玄天大聖玉帝輔臣」,其聲嬰兒,歷歷可辨,遠近之民禱祠者旁午。太祖召至京師,設醮於宮廷。降語曰:「天上宮闕成,玉鎖開,十月二十日陛下當歸天。」藝祖懇祈曰:「死固不憚,所恨者幽、并未并。乞延三數年,俟克復二州,去亦未晚。」神曰:「晉王有仁心,歷數攸屬,陛下在天,亦自有位。」時太宗王晉,為開封尹。太祖命繫於左軍,將無驗而罪焉。既而事符神告,太宗踐祚,度守真為道士,仍賜紫袍,遂營廟於盩厔之太平鎮。神位次序、殿廡規模,一由神授。仍尊黑殺,號為翊聖。至仁宗朝,追謚守真為傳真大法師。事見《翊聖別傳》。

來和天尊

刑部尚書楊公礪為員外郎時,常夢人引導,云:「謁來和天尊。」及見天尊,年甚少,睟穆之姿若冰玉焉。楊公伏謁,天尊慰藉之甚厚。及覺,莫諭其事。後章聖皇帝育德儲闈,尹正神州,楊公入幕,始謁而歸,語諸子弟曰:「吾適謁皇太子,乃吾頃夢來和天尊之儀狀也。」事在礪本傳。

樂學士

樂學士史,景德末為西都留臺御史。嘗夢一人,具冠服,稱帝命來召,共行十餘里,俄見宮闕壯麗,殆非人世。因問使者,云:「此帝所也。」既陛見,帝謂曰:「而主求嗣,吾為擇之,汝姑伺此。」少選,導一人至,氣色和粹,似醺酣狀。帝謂曰:「中原求嗣,汝往勿辭。」即頓首祈免者再三。帝曰:「往哉!惟汝宜。」遂唯而去。旁拱立者謂史曰:「此南岳赤脚李仙人也,嘗酣於酒。」帝急呼史至前,曰:「適見者,主之嗣也。」寤而識之。既而密以聞,具述所夢,曰:「宮中不久有甲觀之慶。」明年神文誕聖。退安處士劉易嘗記斯事。

司馬待制

故天章閣待制司馬公池,乾興中以職官知光山縣,秩滿,考績於吏部。時章聖臨御,一夕,夢引對於便殿,仰視黼座,狀甚幼沖,既覺,竊語交親,以謂改官之期方遠。銓司既質成課,將取旨,會真宗不豫,神文以皇太子監國,引見資善堂,仰視睿姿,一如所夢。事見龐相國所撰《司馬公神道碑》。

後苑亭

嘉祐末,仁宗於後苑建一亭,題其榜曰迎曙亭。未幾,神文棄天下,英宗嗣位,則亭之名豈徒然哉!昔漢昭帝時,上林柳葉蟲蠹成字,曰:「公孫病已立。」霍光既廢昌邑,立戾太子之孫,是為宣帝,實名病已。唐宣宗晚年,長安小兒疊布蘸水,向日捩之,謂之「拔暈」,懿宗果自鄆王嗣立。以今方古,事實符契。古語有云:「乾鵲噪而行人至,火花燃而得酒食。」此言雖小,可以喻大。況王者之興,豈無開先之兆也?異哉!

衡山僧

嘉祐八年三月,衡山縣僧某來湘潭幹事。既畢,歸衡山,至中途,宿逆旅。忽夢行道中車騎戈甲,旌麾儀衛,去地丈餘,躡空北去。僧伏道左,少時既過,復前。又逢數騎,叱之曰:「安得犯蹕!」僧自疏得免,因問:「何官也?」曰:「新天子即位,南岳神往受職耳。」僧既覺,明日至衡山,白所夢於邑令。令戒僧曰:「秘之,勿妄言。」後數日,聞仁宗遺詔至,考其所夢之夕,正月二十九日也。《金匱》云:「武王勝殷紂,大雪平地盈丈,旦日有車馬詣軍門,行無轍迹。太公曰:『此四海之神洎河伯來受職也。』因祀之,約束而去。」與此正類。李時亮云。

南岳真人

龐相國籍既致政,居於京師。嘉祐八年春三月,公被疾,至下旬,病革。一旦奄然,家人聚哭,數刻復生。翌日,命紙筆,屏左右,手書密封,俾其子奏。家人咸謂久病恍惚,書字不謹,遂寢不以聞。公既薨,發視之,云:初死,有人引導令朝玉皇;入一大殿庭,排班,龐處下列。拜訖,有一人傳玉皇詔云:「龐某令且歸。伺與南岳真人偕來。」既出殿門,又有人前導,云:「當見南岳真人。」復至一殿庭,列班,龐居上游。卷簾畢,既拜,熟視乃仁宗皇帝也。時神文久不豫,龐既復蘇,覺體候小康,又聞聖躬亦復常膳,乃竊喜,故欲上聞。三月二十七日,龐薨。越一日,仁廟上仙。進士時濟得之於興教院主僧惠節。

會聖宮

會聖宮在洛都東八十里望仙橋,祖宗之神御在焉。嘉祐八年三月二十九日,晝漏盡,宮側之人見王者羽衛陳布道中,最後二人衣赭袍,張黃蓋,乘馬相次至宮前,乃不見。明日,宮門大敞,諸殿門鎖不鑰而啟,主事者大駭。少時,聞仁廟上仙。

曹門謠

天聖末洎明道中,京師市井坊巷之人,凡物之美嘉者,即曰「曹門好」;物之高大者,即曰「曹門高」。耆壯童稚,無不道者。景祐初,神文詔冊曹王女孫為皇后。曹王為國功臣之冠,雖珪爵蟬聯者三世,洎作配宸極,居外戚之尊,可謂高且好矣。王輔藝祖定天下,降蜀平吳,抗醜虜,破強敵,將百萬之眾,未嘗妄殺一人,宜乎後裔之興也!唐郭尚父功蓋天下,位極人臣,侈窮人欲,壽登耆艾。天謂報施之道,由或歉然。至曖女為憲宗元妃,歷七朝,五居母后之尊,人君行子孫之禮。唐史臣謂子儀社稷之功未泯,復鍾慶於懿安焉。以曹氏之餘烈,近之矣。

陳靖

陳靖,字唐臣,鉅野人。少倜儻,有氣節,通《詩》《易》,嘗從范諷、石延年、劉潛游。景祐五年,以進士特奏名得三《禮》出身,荐為邑佐,皆有能聲。稍遷孝感令,以公事忤郡太守,輒致所事而去,即日僦舟東下,隱於葉山。未幾詔下,以太子中允致仕,值歲荒,徙家京師,賣藥自給。朝之公卿多故人,踵門者輒避去;或遺金帛,即散道士、丐者,未嘗有所畜。與其妻孔氏,皆學辟穀,往往經歲不食。嘉祐四年,思武陵山水之嘉,盡室出彼。王介甫高其行,以詩送,有「知君欲上武陵溪,水自東流人自西」之句。既至武陵,結廬於高梧,市居數月,喪其妻。自是不接人事,杜門稱疾,惟焚香誦《易》而已。六年七月十七日亭午,遽命其子庠具紙札,作書遺張郎中顒曰:「近上帝以靖平生無諂,俾主判地下平直司,候天符下即之任矣。」張時職江東漕運,得書,以靖為病心者,不復報。是日又躬為一書,封緘甚密,戒其子曰:「張公歸鄉,即以此書授之,不可示他人及私發。違吾言,汝為不孝。」其子謹藏之。自是多為歌詩,皆有脫去世俗之意。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平旦,謂其子曰:「吾數盡矣,後事一托張秘丞主之。」言訖而終。時張秘丞顒將赴官益陽,前一日與靖別,翌日得其訃,亟為辦喪事,葬於耆闍山之側。治平元年七月,張仲孚自江東還,其子庠捧父書號泣來獻,封緘如初。發之,其始末皆叙訣別之辭,中乃云:「平直司必然失為議定皇嗣事,勿怪草草。」明年秋,英宗由大宗正為皇子,而靖於六年七月為此書,已有選定之語。由是知帝王之興,皆受命於天,默有符契,非偶然矣。此皆略取張仲舉學士所撰《陳靖傳》云。

醴泉觀

祥符中,京師東南隅醴泉湧,龜蛇見其側,飲之者疾瘳。即其地營祥源觀。其後災,再加繕搆,改號醴泉觀。熙寧八年,又易傾朽,荐加堊飾。功畢落成,命教坊伶人奏樂於庭。是日真武影現於殿脊火珠中,其部從神官斾纛之類,望之悉具,京師奔走觀瞻者數千萬人。見陳虞部幵云。

賈魏公

賈魏公昌朝先德名注,嘗為棣州推官。公方在孕,一夕,夢緋衣冠者一人自空而下,以巨箱捧貂蟬冠以獻,俄而公生。始數歲,先令公為瀛幕,公時在膝下。契丹數十萬攻圍踰月,城甚危,守陴者聞空中神告曰:「城有中朝輔相,勿憂賊也。」數日,虜遁去,城卒無患。公自宰相出鎮,擁節鉞者垂二十年,官至兼侍中。若然,則貴賤之分、淹速之數,固由默定。世之汲汲於進者,無所不至,豈昧於居易之理乎?

大名監埽

河自大坯而下,多泛濫之患,岸有缺圮,则以薪蒭窒塞,補薄增卑,謂之「埽岸」。每一二十里,則命使臣巡視。凡一埽岸,必有薪茭竹捷椿木之類數十百萬,以備決溢。使臣始受命,皆軍令約束。熙寧九年,大名府元城縣一監埽使臣所主埽岸,有大鼋屢來嚙岸之薪蒭,似將穴焉,遂彀弩射之,中首而死。是夜,夢一綠衣創首,謂監埽曰:「汝殺我,我已訴於官矣。」又月餘,病疽死。見二使者執之而去,曰:「汝嘗殺人。」監埽竊思之曰:「此必殺黿事也。」行僅百里,入一城。使者曰:「吾有事,當先白所由司,汝姑止此,無他適。」二使既去,仰視高閣,金碧相照,有二神人守閽,如道士觀所謂龍虎君者。以姓名白之,乃引入,仰視其閣,有榜題曰:「朝元之閣」。下見韓侍中稚珪憑几而坐,侍者數十人,若神仙儀衛。乃再拜訖。韓問來狀,遂白殺黿事。因曰:「隄岸有決,當受軍令之責,非徒殺也。」韓曰:「汝亦何罪。儻見陰官,但乞檢《上清格》。」即出門,見二使者至,遂引到一官府庭下,果詰以殺黿事。對曰:「某主埽岸,河流奔逸,漲溢不常,苟有決漏,則當誅。黿敗吾防,不可不殺,乞檢《上清格》。」陰官取格視訖,謂曰:「《上清格》云:『無益於世,有害於人,殺而不償。』罪固難加。」陰官命前使者引出,行十餘里,若墮眢井,遂寤。事聞之於劉大卿襲禮云。

僕射廳

陳英公執中,初以左正言謫為中允,監永州酒稅,郡守常以諫官待之。間日,具肴膳,就其所治,以延款之。英公即座,周視居宇,忽於榱桷楣間注目久之,顧侍吏曰:「見一牌否?」左右對以無覩,郡守而下皆曰「未嘗有牌」。陳笑而雜以他語。及歸,家人怪而詢之,公曰:「宛見一金字牌,書『僕射廳』三字。」公由是益自負。既而兩正台府,竟踐此位。雖以司徒致政,然在仕之時,官為端揆。進士魏泰呼英公為舅祖,得聞其事。

呂樞密

呂樞密公弼,丞相申公之次子,始秦國妊娠而疾,將去之,命醫工陳遜煮藥。時方初夜,逮藥將熟,已二皷,坐而假寐。忽然鼎覆,取諸藥品咀剉末再煮之;俄以嚴皷,不覺再覆;既而又煮,而加火焉。困甚,就榻,夢一神人,披黃金甲,持劍叱陳曰:「在胞者,本朝宰相也。汝何等人,敢以毒藥加害!」陳恐慄而寤,遂以所夢洎覆鼎事白於秦國,曰:「在孕者貴人也,雖疾,當無所損。」其後生寶臣,熙寧中,自樞密使出鎮而薨。聞之馬瑊運判云。

卷二

盛樞密

樞密使文肅盛公度修起居注日,嘗感疾而死,支體猶溫,故家人未敢殮。越宿乃蘇,云:「始為人追攝,若行田間,氣候昏塞,如欲雨狀。良久,入一府,見主者被古諸侯服,起而接公,且諗以同姓名而誤追,亟命公還。既而復行田間,遠望有數人,皆若舊識;及追視之,乃故相國沈公義倫也。喜揖盛曰:「審知學士得還,為我語家人,頗為汗脚襪所苦。」草草別去。盛神還,疾亦漸愈。遂以冥中所囑語沈孤,其孤泣,而不悟汗脚襪之說。及服除,徹相公靈榻,而神座之橫桄有敗襪焉。究其所自,則守靈老卒之物,偶致於此,旦起忘之,謂已亡失,故不復索。文肅公說。

余尚書

余尚書靖,韶州曲江人,天聖元年第進士,又中拔萃。始自曲江將求薦於天府,與一同郡進士劉某偕行。劉已四預計偕,行至洲頭驛,有祠頗靈。余謂劉曰:「與足下萬里圖身計,盍乞靈焉。」遂率劉以楮鏹、香酒禱祠下,乞夢中示以休咎。是夕,余夢神告召而謂曰:「公祿甚厚,貯於數廪,官至尚書,死於秦亭;劉某窮薄,止有祿六斗耳。」公謝而退,遂寤。其後出入清華,聲望赫然;中罹廢黜者累歲,其後竟至工部尚書。常語交親曰:「關中任使,決不敢去。」既罷廣州,至烏江得疾,遂入金陵就醫。艤舟秦淮,扶病登亭,視其扁曰「秦淮亭」。公不懌,數日而薨。劉某者,以累舉不第,就南遷,遂攝一尉,才逾旬而卒。李供備時亮云。

郎侍郎

郎侍郎簡致政之年,將赴闕,更圖一郡,然後懸車。途次奔牛,宿於堰下。時盛暑,月色澄亮,命從者皆寢,闢船門默坐。乙夜,聞岸側有人語云:「吾兒明日過此,幸若曹悉力曳船。渠齒幼,恐致驚怖。」郎大訝,登岸四顧,人皆酣寢,惟羣牛卧於屋下。翌日,郎駐舟以伺,俄有稱監簿者,年甫弱冠,由途於此。船既及堰,羣牛不待呵捶,旋轉如風,頃刻而過堰。郎太息曰:「吾平生歷官治民,自謂無寃抑,安能垂老更僶俛於王事乎?」即抗章告老,南歸餘杭。牛之子不傳名氏者,郎為之諱也。陳節推之方筆以相示。

劉密學

天禧中,劉密學師道守潭州。有衡山民之長沙市易者,冒夜而行,道中見旌旗儀衛,呵導甚厲。民相與拱立道左,因詢前駈者曰:「何處大官?」曰:「潭州劉密學,授南岳北門侍郎,明日禮上。」是夜,復有內臣江供奉者來岳廟燒香,宿廟下,夢供帳紛紜,言新官禮上。洎見,乃劉密學也。又馬尚書亮時尹京南,巳午之間,有一道士至客次展謁,謂曰:「侍郎已下廳,不敢通刺。」道士曰:「無他事,欲投潭州劉密學書耳。」典謁曰:「既要相見,何不早來?」又曰:「為今日南岳北門侍郎上事畢方來,以故後時。」言訖,失道士所在。晚衙馬視事,典謁以告。馬大驚,以為不祥;數日,凶訃至。考道士求見之辰,劉捐館之日也。先是劉在長沙,一旦稱受劄子赴闕,即具舟艦,立俾徙行李、族屬於舟中。又曰:「吾未交符印,今日且宿寺居。」明日洗沐訖,穿膝坐正寢,儼然而逝。今衡潭之人嚴奉之,禮與岳神等。或聞祖舍人士衡有傳。今所書者,錄馬運判瑊、辛都官子言之說耳。

劉待制

待制劉公湜,彭城人,清修檢重,時所推與。自金陵尹移守高密,時已抱疾,乘船沿淮,至水車驛舍,遂卒。先是驛居人見駈羣羊及負荷酒食橫陳之具入驛者,視之則無人,如此累日。劉既卒,始悟鬼神之來迓。水車溝在海、密州界。得之周都官之純言。

楊省副

楊省副日華自言:應舉日,與數同人稅宅於飲馬巷。居數月,無他異。一日探榜歸,時春季頗暄,相與解帶,席地而坐。俄覺身之欹側者再三,以謂地動;問諸僕隸,則不知。楊取剔耳篦畫甓罅中,罥出淺紅線長數寸,以手牽之,有縑衣如線色,隨牽而長,約尺餘。懼而捨之,其下若有人引之者,徐徐盡入。坐者大駭,莫敢發視,即時遷於旅邸。余任渭州推官日,親承楊公之說。

魏侍郎

刑部侍郎魏公瓘,初以金部員外郎知洪州,罷官,舟經大孤山。方乘順風,揚舲甚駃。一女使滌器而墜水,援之不及,舟速浪沸,頃刻已十餘里,公惋嘆良久。一女奴忽沉冥狂語趨前,而舉止語言皆所溺婢也。泣且言曰:「某不幸而溺於水,實命之至是,無所恨;然服勤左右久矣,一旦不以理而終,夫豈不大戚耶?儻歲時月朔,賜草具饌,化楮泉於戶外,使某得以歆領,雖泉下亦不忘報。」公與夫人聞之惻然,悉允其求。語次,一漁艇載所溺婢,櫂及公舟,告曰:「溺婢為浪泊而出,獲援之以送。」婢固醒然未嘗死,而女奴亦不復降語。得之都官郎中任粹云。

司馬少卿

太常少卿司馬公里自言:未冠時,侍仲父待制光山縣。門下客張某者亦年少,同舍肄業,常苦資用不足。張忽嘆曰:「願得乾汞法,以快吾欲!」旁有黥卒執汛掃之役者,笑曰:「秀才年少,安知世間有此事耶?」張曰:「神仙之術,不可妄求,豈不知之乎?」卒曰:「某嘗得此術,願試之。」張大喜,脫衣質錢,市汞及炭。初夜,以水銀一兩內鼎中,出小瓢,取藥一粒如芥子投之;又以小瓦覆鼎口,泥封甚密。熾炭圍之,急扇良久,鼎中如風聲,傾之成白金矣。翌日,召金工視之,曰:「此汞銀也。比聞有黥卒得此術,間或鬻之,豈非此人所為乎?」張亦秘而不言。張謂司馬曰:「斯人而有斯術也,圖之固易;然緩而取之,善也。」自此,屢以美言撫存之。一日,請浣衣於江濱,去遂不復,竟不知所適。

梁學士

梁狀元固,博達俊偉人也。未仕,職於史館,數年而卒。未克歛,憑侍姬玉兒者降靈語云:「吾今棄世纔信宿,家事不治乃爾!」又召子弟戒勑曰:「吾家素貧,尚有鉛器數十事,兼朝廷必有贈賜,足辦喪事,不得倚四郎中其叔父也,但托祖舍人可也。」家人問曰:「學士今居何所?」曰:「見作陰山諫議,寄任不輕。」又索毫楮作啟,令子弟取某書還某家,於某家取所借某書,還者收,取者得。復索茶合飲一杯已,手自封記,真梁之蹟也。須臾乃去,姬如醉醒,詰之殊不自如。進士洪正卿云。

張郎中

張郎中景晟,洛陽人也,去華侍郎之孫。登進士第,始逾強仕,為屯田郎中。熙寧四年,奉朝請於京師。忽瘍生於手,痛不可忍。時有御醫仇鼎者,專治創痏,呼視之,遂取少藥傅其上,既而苦楚尤甚。仇雖復注以善藥,而痛不能已,數日而卒。沉困之際,但云:「仇鼎殺我,必訴於陰府,不汝致也!」月餘,仇坐藥肆中,見二人,一衣緋,一衣綠,入鼎家,手持符檄,謂鼎曰:「張郎中有狀相訟,可往對事。」仇曰:「張郎中病疽而死,何預我事?」緋衣曰:「奉命相逮,不知其他。」仇知不免,哀求延數日之命。二人相顧曰:「延三日可矣。」緋衣曰:「雖然,當記之而去。」遂出一印,印其膝下,遂不見。所印之處,即腫潰,創中所出如膏油,痛若火灼,後三日而死。始仇之知張橐實良厚款,欲先以毒藥潰其創,然後加良藥愈之,以邀重賂,遂至不救。鬼之來,獨鼎見之,左右但見紛紜號訴而已。噫!庸醫之視疾,多以藥返其病,使困而後治,欲取厚謝,因而致斃者眾矣。儻盡若張君之顯報,則小人之心庶幾乎革矣!

韓侍中

侍中韓公稚珪知泰州日,卧疾數日,冥冥無所知。倏然而甦,語左右曰:「適夢以手捧天者再,不覺驚寤。」其後,援英宗於藩邸,翼神宗於春宮,捧天之祥已兆於慶曆中。固知賢臣之勳業,非偶然而致也。太常博士姚復云。

張職方

張職方太寧,宿州人,家富於財,登進士第。性惡鴟,每至官,必下令左右挾彈逐之。熙寧六年,丁內艱,權居於符離之佛寺。嘗有鴟巢於殿之魚尾,育三雛,羽翼漸成,飛躍於外,鳴嘯不已。張親彈之,中丸而斃。既而二大鴟盤空,鳴聲甚悲。翌日,張步庭中,一鴟下摶其巾,方驚駭;一鴟復來攫,傷其鬢,創亦不甚。旬餘潰決,腐及喉,遂死。嗟乎!哀子之死,仁也;報子之仇,義也。孰謂禽獸無仁義之心乎?父子之道,天性也;處萬物之靈,親愛之心宜其甚焉。熙寧甲寅、乙卯歲,天下蝗旱,至父子相啖者,真禽獸之不若也。悲夫!

陳少卿

太常少卿陳公希亮,曩歲刺宿州。廳事後門常扃鑰,相傳云開則有怪物見。陳剛方明決,不之信,遽命啟之。果有羣妖晝夜隱現於房闥間,陳亦不甚懼。一日,偶至土地堂,見土偶數十,疑其為妖,命碎之,投諸汴水,妖遂絕。蓋每歲立春,出土牛,牛既為眾所分裂,衙卒乃取策牛人置於土地之祠也。張供備宗義言。

楊狀元

前進士黃通與狀元楊公寘相善,嘗夢楊投刺,自稱「龍首山人」。慶曆初,既登第,丁內艱,未終喪而卒。其後好事者解之曰:龍首,謂狀元登第也;山人,無祿之稱也。

郭延卿

    郭延卿,洛陽人,少以文行稱於鄉里,呂公蒙正、張公齊賢未第時,皆以師友事之。太平興國中,陳摶自華州被召。摶素以知人名天下,及道西洛,三人者皆進謁。摶倒履迎之,目呂曰:「先輩當狀元及第,位至宰相;張先輩科名雖在行間,而福祿延永又過於呂。」然殊不言延卿。於是二人相與言曰:「郭君文行,鄉里所推,幸與一目。」摶曰:「固知之,然亦甚好。」遂草草別去。摶送之門,顧張、呂曰:「二君今晚更過訪。」及期往,摶曰:「二君前程,某固已言,然所惜延卿祿薄。伺呂君作相,始合得一命;張君作相,當得職官耳。」既而呂果狀元中第,及為相,薦延卿,得試校書郎。及張作相,益念郭之潦倒,一夕語其子宗誨曰:「為我作奏劄子,薦郭延卿京官。」及翌日造朝,遽索奏劄。宗誨草奏,悞書「京」字為「職」字,及書可降制,乃職官,皆如摶言也。進士魏泰聞之陸修撰經,云其始末甚詳。

卷三

馬少保

太子少保馬公亮自言:少肄業於廬州城外佛寺,一夕,臨窗燭下閱書,有大手如扇自窗伸於公前,若有所索。公不為視,閱書如故,如是比夜而至。公因語人,有道士云:「素聞鬼畏雄黃,可試以辟之。」公乃研雄黃漬水,密置案上。是夕大手又至,公遽以筆濡雄黃,大書一「草」字。書畢,聞窗外大呼曰:「速為我滌去。不然,禍及與汝!」公雅不為聽,停燭而寢。有頃,怒甚,而索滌愈急,公不應。逮曉,更哀鳴而不能縮,且曰:「公將大貴,我且不為他怪,徒以相戯而犯公,何忍遽致我於極地耶?我固得罪,而幽冥之狀由公以彰暴於世,亦非公之利也。公獨不見溫嶠犀照牛渚之事乎?」公大悟,即以水滌去「草」字,且戒他日勿復擾人,怪遜謝而去。進士魏泰言馬公嘗說於其祖云。

潘郎中

潘郎中繼宗,清河人,以明經發第,有吏材。天聖中,以國子博士通判乾寧軍。其母亡以十餘歲,一日,於堂前呼家人,令召其子,容狀衣服宛如平昔。潘再拜號哭,母急止之曰:「可於堂西偏隔以帟幕,前下一簾,中安二榻,吾將與伴我者二婦人息焉。」既而語云:「吾死亦無大過,陰官但致我一室中,不令他適。汝既升朝,封我為縣太君,陰官乃縱我出入。汝前歲知導江縣,我嘗至彼相視,以水晶柱斧倒置植扉後。吾亦未有生期,恐久溷汝,聊以為識也。今我往生冀州北門內街西磨坊某人媳婦處為女,因得來此。」家人日夕具飲食,惟聞匕箸聲,視之如故。留月餘告去,舉家送之郊外,空中有哭泣聲,久而不聞。潘既受代,道出信都,詢之,皆如所說。潘後常以緡帛遺其家。潘之子士龍,今為正郎。胡訥嘗著《孝行錄》,亦記潘夫人事。

樂大卿

光祿卿樂公滋,性沉厚。少年修學時,嘗就祖母寢榻前燈下看書。一夕二皷後,燈檠搖動,如人携持,周行室中,復止故處,樂亦不懼。明日,言於門下客,客不之信。是夜取檠置學舍中,明燈而坐。才二皷,復行如初,客大呼而走。遂命斧碎,亦無他異。

徐郎中

徐郎中,萊州人,忘其名。弱冠,侍父假守嶺外。乾興中,仁宗登極,部賀禮赴闕,至武陵一驛,將舍正寢。驛卒言:「其中有物怪往來,無敢居者,願易他次。」雖不以為然,亦出寢於廳之屏後。夜將半,夢有神人,狀甚偉,手携竹籃,其中皆人鼻也。叱:「汝何等人,敢輒居此,以妨吾路?」徐恐懼愧謝。神乃端視之曰:「形相非薄,但其鼻曲而小,吾與若易之。」遂於籃中擇一鼻,先劓徐鼻擲去,以所擇鼻安之,仍以手指周固四際,夢中亦覺痛楚。神笑曰:「好一正郎鼻也!」徐之鼻素不隆正,自夢易之後,自然端直。歷官駕部郎中,致仕,隨其子秘書丞朔在維揚簽判,治平四年物故。

劉太博

興州依山為守居,層疊而上,正寢尤高。復搆樓於上,俯視儀門如指掌。寶元中,太常博士劉公中達假守是郡。一日,與家人登樓,見白衣者入客次,若舉人狀。劉遽曰:「有客至,吾將延之。」遂下樓升廳。果有舉人投刺,劉接之;坐移刻,各不語。告去,遂循東廡而下。左右告曰:「當自西廡。」舉人不答,直趨東廡井次,投身而入。劉大駭,遽索井中,無所得,而亦不能究舉人者自何而來。月餘劉卒。前進士程覺言。

刁左藏

刁左藏允升,嘗提舉大名府左廂馬監,在職歲餘卒。其家先寓於大名朝城縣。熙寧二年秋,刁捐館半歲,次子總忽見父坐於城門之側,行李從者,無異平昔,惟從人悉衣白。方驚懼,其父以手招之,即詣前拜且哭,刁遽止之。總問曰:「大人今主何事?」刁曰:「吾嘗事范希文,渠今主陰府,俾我提舉行疫者。今欲往許州以南巡按,道出此,故暫來視汝。」因曰:「汝母明年八月當死,但預為備,勿告之,恐渠憂撓。孫某來年五月亦當卒。此皆冥籍先定,汝宜自寬。」孫乃總之愛子也。又曰:「市中仇某不半歲,必刑死。」因懷中取鴉青紙一幅,有金書七十餘字,授總曰:「善保持,勿失墜。」遂上馬,呵道出南門而去,閭巷悉見。行數里,逢市人張五者,避立路左,刁謂之曰:「我欲倩君,可乎?」張曰:「諾。」乃謂曰:「若暫到我家,語吾兒:後月南市當災,且慎之。我已留後者五人防視,必免焚如。」張亦不知是鬼也,遂詣刁宅,欲達其語。聞宅中大哭,少選總出,詢方知刁久已棄世。其妻洎孫如期而死。邑中官吏知有火災,日夕戒居人儲水,謹火禁。月餘,火自空屋發,與刁居密邇,四鄰悉焚,惟刁宅獨完。仇某者聞當刑死,杜門不出。一日,與客弈碁於所居之門下,有誦佛書而丐者,仇屢謝之不去,語頗不遜。仇忘刁之言,毆之即死,竟斃於枯木。金書人皆不識之,字書亦無。事聞之借職刁綽言。

呂郎中

呂郎中元規,治平初為廣南東路提點刑獄。公宇在韶州,宅堂之後有園亭,亭下植荔枝數株。夏五月,實盡丹;翌日,將召賓僚開樽以賞之。其亭暮則扃鐍,人迹所不至。詰旦啟戶,無一實在枝,但見殼核盈地,於板壁題詩一絕云:「我曹今日會家親,手把洪鍾飲數廵。滿地狼藉不知曉,荔枝還是一番新。」歲餘,呂以事去官。其姪子邈言。

錢齋郎

治平中,有錢齋郎者,調於吏部,挈其妻居京師。一日,其妻被夫之衣冠,語言皆男子也,狀如病心。召符禁者視之,術皆不效。聞孔監丞者有道術,能已人疾苦,遂詣其居,告以妻之所為,孔許至其居。翌日乃來,與錢偶坐。其妻冠幘束帶,往來於左右,詈曰:「汝是何人,預我家事!」久之,孔都不與語。俄而獨曰:「莫須著去否?」孔因謂曰:「汝本何人,輒憑人之室家,可乎?」乃曰:「我嘗被一命而死,亦曾舉進士,頗探釋老書。昨到京師,無處寓止,暫憑附於此人。」孔曰:「既若曾涉獵三教,是識理之人也。汝在世仕宦之日,汝之室肯令他人憑之乎?」鬼默然。又謂曰:「汝既言曾探釋老,有爾許大虛空,何所不容,而言無寓止之所?」言訖,錢妻瞢然而倒,半日乃寤,詢其前事,皆不知也。得之張稚圭言。

邢文濟

華陰縣雲臺觀道士邢文濟,常掌華陰道司事,故得紫其服,號虛寂大師。既免道職,專主金天南祠。鄉人歲時獻施金帛甚夥,邢悉裒為私藏,間充酒色之費。有廵檢某人者知其事,密令人喻旨,邢屢以所得賂之。一夕,邢夢人攝至金天殿下,見廵檢亦在廷中,有若胥吏者詰二人以盜用神物,皆服罪,各鞭背十二,遣歸。邢既寤,覺背間楚痛,遂詣廵檢,話昨日之夢。驚曰:「我夢亦然。」月餘,刑病背瘡死,廵檢者亦患疽,相繼而殂。得之董職方經臣錄。

蒿店廵檢

渭州蒿店有廵檢廨宇,率命班行領卒數百戍焉。慶曆中,羌人入寇,巡檢張殿直者應援於外,其家悉為蕃賊所俘虜。既入賊境,骨肉皆為賞口。其妻分隸一番酋,俾主汲煬之役。每荷汲器至水次,必南望大慟而後歸。其家一犬,亦攘掠而得者,常隨妻出入,屢啣其衣,呦呦而吠,搖尾前行十數步,回顧又鳴,如此者半歲。妻因泣謂犬曰:「汝能導我歸漢耶?」犬即躍鳴。妻乃計曰:「住此而生,不若逃而死,萬一或得達漢。」計遂決。竢夜,隨犬南馳。天將曉,犬必擇草木岑蔚之處,令妻跧伏,犬即登高阜顧望,意若探候者。時捕雉兔,銜致妻前,得以充饑。凡旬日達漢境。巡邏者以聞,訪其夫尚在,乃好合如故。自此朝暮所食必分三器,一以飼犬。斯事番人具知之。

評曰:犬,六畜也。惟豢養之戀,既陷夷狄之域,尚由思漢,又能導俘虜之婦,間關而歸,可謂獸貌而人心也。有被衣冠而叛父母之國者,斯犬之罪人也。

王廷評

王廷評俊民,萊州人。嘉祐六年進士,狀頭登第,釋褐廷尉評簽書徐州節度判官。明年,充南京考試官。未試間,忽謂監試官曰:「門外舉人喧噪詬我,何為不約束?」令人視之,無有也,如是者三四。少時,又曰:「有人持檄逮我。」色若恐懼,乃取案上小刀自刺,左右救之,不甚傷。即歸本任醫治,踰旬創愈,但精神恍惚,如失心者。家人聞嵩山道士梁宗朴善制鬼,迎至,乃符召為厲者。夢一女子至,自言:「為王所害,已訴於天,俾我取償,俟與簽判同去爾。」道士知術無所施,遂去。旬餘,王亦卒。或聞王未第時,家有井竈婢憃戾不順,使令積怒,乘間排墜井中。又云王向在鄉閈與一娼妓切密,私約俟登第娶焉;既登第為狀元,遂就媾他族。妓聞之,忿恚自殺。故為女厲所困,夭閼而終。

樊預

樊預,眉州人,登進士第,為杭州觀察推官。素有異相,胸生四乳。一日,忽題於廳之堂扉云:「三聲皷角雲中見,一簇樓台海上高。」人莫喻其旨。後數日,若有牙兵數百人來,云吳山大王遣以奉迎。預乞延數日,處置家事,迓者乃去。亟召同僚,具以事告,自訴「鄉里遼遠,期津遣孥累」之意。同官見其無疾而遽有是語,以為病狂;或訊其事之委曲,終不答。又信宿,乃卒,卒時正嚴皷時也。吳山即子胥之祠,據州中之高阜,有樓殿亭宇之勝。「皷角樓台」之句,乃自讖也。後州民聞甲馬廵徼之聲,或見樊總督者,州人遂塑其像於神側,自是不復見。其子祖安親說。

卷四

陳省副

慶曆初,陳吏部洎自三司副使謫守鍾離郡,比曹員外錢愚時為通倅。錢善數術,一日,俾其邑封具酒肴,悉召陳宅之長幼,會於倅居。明日,錢詣陳謝曰:「昨日以菲薄奉邀貴眷者,聊示區區之意,以託後事爾。」陳大驚曰:「足下四體甚安,此言何謂也?」錢曰:「明年正月某日,某當死。乞護送諸孤歸京師故棲,則幸甚。」陳知錢善數術,亦不以為然。愚嘗謂其妻子曰:「陳亦行屍耳,過明年復舊官,則不可矣。」明年正月,如期而卒。月餘,陳徙廬州,未半歲,復召為三司副使,數月病背疽而死。越三日,陳有少女奴年十二三,忽據榻附而降語曰:「吾昨日已見王,將設酒,我辭以創痛而止。門外從者五十人,悉戴漆皮弁,衣皂綠緋寬衫、烏氊靴,亦無異人世,不復號慕以自苦也。」又數日,復降語,命設榻如賓主位,曰:「此前濠州同官錢比部也。吾今得知益州,復與比部同官,前日已嘗宴會,相得之歡,不異平昔。可令院子傳語錢家縣君,言比部教善視十一郎,比部幼子,最所鍾愛者。今再與陳吏部同事甚樂,勿思念悲慟也。」先是二日,錢之幼女方十餘歲,睡中哀號,呼之良久,乃寤。曰:「我見比部與陳吏部在一高堂上宴會,樽俎帟幙,無不華麗,左右侍衛甚盛。因念父已去世,不覺啼泣,被呼方省。」與陳宅女奴降語相符。昔之小說載幽冥事者,多云人間郡縣陰府悉同。若陳吏部之為益州,豈其然乎?比部之子,今為供備庫副使,言之甚詳。

王待制

天章閣待制平晉王公質之謫守海陵也,郡之監兵治宇之西偏有射堂,堂之前藝蔬為圃。一日晨興,治圃卒起灌畦,見一老媼立射堂中,氣貌甚暇,卒驚詢之,媼曰:「我乃監兵之母也,汝亟白我在此。」卒曰:「監軍不聞有母,媼何妄也!」媼曰:「第告,無多詰。」卒入白,監軍遽出視之,姿狀音息真母也,而言語哀惻。監軍號慟,家人以下皆往拜侍。母急曰:「以幕冪射堂之軒,使不外矚。」既而詢其所從來,母曰:「冥中有一事,應未受生,與見伏牢者皆給假五日。我獨汝念,是以來耳。」監軍遽謁告,且白平晉公。平晉公朝服往拜,而以常所疑鬼神事質之,皆不對。曰:「幽冥事泄,其罰甚重,無以應公命。」平晉又問:「世傳有閻羅王者,果有否?復誰尸之?」曰:「固有,然為之者,亦近世之大臣也。」請其名氏,則曰:「不敢宣於口。」公乃遍索家藏自建隆以來宰輔畫像以示之,其間獨指寇萊公曰:「斯人是也。」復問冥間所尚與所惡事,答曰:「人有不戕害物性者,冥間崇之;而陰謀殺人,其責最重。」如是留五日,遂去。或云,平晉由此不復肉食。平晉嘗為之記。其子復以示魏泰云。

石比部

比部外郎石公弁言:皇祐中始得大理寺丞,監并州之徐溝鎮。歲餘,夢一鬼朱髮青膚,自中霤下瞰,垂臂捽一女,女子髮自地而出,謂之曰:「送汝往李專知家作女。」石驚覺,心悸,遂不寐。逮曉時,有酒稅場官姓李者,石因問:「爾昨夕有何事?」李曰:「四更初,息婦生一女子。」石歎異久之。其後嬰兒有疾,召一姥視之,曰:「本太原人,隨夫寓此僅四十年。凡官於此者,無不出入其家。此廨宇亦曩日都監之官舍,徐溝舊差班行監當今差京官。今中霤之下者嘗有井,李殿直監臨日,鞭一女使,不勝楚痛,投井而死。遂廢不汲,仍遭大水湮焉。」石愈驚駭,方省前夢之驗也。

曹郎中

曹金部元舉,治平中嘗為福建路轉運使。廨宇中有池亭,曹朝夕止於是。家人怪其肌體日瘠,精神恍惚。訊之,即曰:「嘗有李家娘子,甚美,與二婢子來待我。」咸謂物怪所惑,召醫巫視之,悉無效。乃涸池求之,得三鱧,一大二小。曹遽呼曰:「勿害李家娘子。」遂臠而焚之。曹亦謝病歸維揚,歲餘卒。

陸龍圖

龍圖陸公詵尹成都日,府宅堂前東南隅有大枇杷一株;其下,夜則如數女子聚泣者,燭之則無所見。厥後半歲,陸卒於位。熙寧六年,成都闤闠間,遇夜,邏卒聞哭聲呦呦然,凡數十處,就視之則無有。至七年、八年大旱,殍餓盈路,繼之以疾疫,死者十六七。洎至秋麥,則無人收刈。至於綾羅、紗錦、綵箋諸物,鬻者亦少。宜乎魄兆之先見也。丁都官餗目覩。

宋中舍

太子中舍宋傳慶,諫議大夫太初之子。自言其父性嗜鱉,嘗一日得數鱉,付厨婢臛之。其一甚大,婢不忍殺,放之溝中。逾年,婢病疫疾,苦心煩熱,殆將卒。家人舁致外舍,俾卧以俟終。翌日視之,則自戶閫至婢胸脅間,皆青泥塗漬,婢亦稍間。訊之,則云:「不究其泥之來,但煩熱減差耳。」家人伺之。逮夜,有一大鱉,自溝中被體以泥,直登婢胸冰之。婢逾旬遂愈,詢其致鱉之自,婢乃述其本末。天聖中,傳慶為遂寧通守,與先君言如此。

馬文思

文思副使馬公仲方,尚書亮之姪也。遇罷官,多寓家。高郵軍細君之妹亦居是邑,嘗以牝羊饋於公,未幾生一羔。秣飼數月,閑居患無人牧放,乃鬻於屠肆。翌日,臨格將烹之,出刀於側,且瀹水以備燖濯。將刲而亡其刀,良久,見其靶於溝中。取而洗拭,置於床,旋又失之。乃羊所生羔銜而投諸溝,又以足踐淖,使勿見。屠者視之大感傷,後以羊歸馬氏,自此不復屠羊。公亦以羊施佛寺。公嘗守全州,嘗自書斯事於閱理堂之壁云。

陳太博

太常博士陳公舜俞,在明州觀察推官,有二子,一男一女,皆六七歲。一日,戲嬉於外,逮歸,則男子面有墨規其左頰,女子朱規其右頰。家人怪問其所規之自,則云不知。家人但謂小兒戯而為之,命滌去。翌日復然,如是幾月餘,日日如是,而無他怪。陳慮為怪之漸也,白轉運使求涖他局,遂㳂牒於浙西。廨既空,郡給二皂以守舍。一日,二人相與言曰:「陳觀察向以二兒面有畫以為怪,而竟無他,我等當驗之。有能獨入堂中自朝至暮者,醵錢若干以賞之。」一皂欣然攜短劍入堂之西序,醉卧牖下。及醒,日已過午。吏喜其無怪,又喜將獲所賞也,徘徊伺晚而出。俄然堂扉啟,有數婢從一婦人,臂鸚鵡立堂之戺,若所規畫然。吏熟視,默念曰:「苟怪止如是,亦何足畏!」方將以刃劫之,忽心動若大悸,不知其身之所有,驚呼攜劍,突門以走,犯譙門,穿長街,若發狂失心者。市人覩其持劍,以為有變,皆恐避之。未半里,蹷踣道左。眾掖起,奪劍而詰之,移刻始能言,竟不知其何怪也。進士魏泰遊明州親見此事。

馬仲載

熙寧六年,開江南為郡縣。既得峽州,築為安江城,命內殿承制馬公仲載統卒三百戍焉。時石鑑以兵馬鈐轄知辰州,總千兵亦駐城中。一夕,邏卒云:「蠻兵數千,夜當攻城。」石聞之,即欲遁去。馬曰:「鈐轄儻出,則誰與守?」遂仗劍於門,令曰:「敢出者斬!」石遂留,蠻兵亦不至,由此石頗銜之。未數月,馬忽仆地,懵然無所知。僕從乃舁辰州就醫藥。石乃劾其棄城戍,將以軍令裁之。馬病稍間,就鞠於武陵,乃具饌,遙訴司南岳。翌日,有稚子方十歲,未嘗讀書,忽睡中呼索紙筆,乃書曰:「南岳門下牒勑馬仲載:念卿遙祭之專勤,聽其訴聲之怨切。據卿之罪,理當喪命。上天愍卿常行吉心,能守所職,止命降災奪官,更宜省循,以邀福壽。懋哉,幸矣!熙寧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復取朱筆,畫一印於日月上,篆文亦不可辨。兒復睡,少選而寤。詰之,云:「有一人青巾黃衫,以黃勑付我,亦不知其手自摹寫也。」仲載之事,武陵人無不知者,《南岳勑》好事者多錄而藏之。

夏著作

尚書郎高公靖,蔡州人,罷官歸鄉里村居。嘗坐壠上視農事,有耕夫於土壤得鐵牌,上有大字云:「司法參軍夏鈞。」高亦不喻。數年,授知道州,相次有長沙人夏鈞,調本州司法參軍,高乃悟鐵符之前定也。鈞官至著作佐郎。

冀秘丞

冀秘丞膺,皇祐中知河南府緱氏縣,代人將至,預徙家於洛城,獨止於縣之正寢。一夕,夢二女子再拜於榻前,問其所以,云:「妾等是前邑尹家女奴也,以過被鞭死,瘞於明府寢榻之下。向來宅眷居此,不敢妄出,恐致驚怛。今夕方敢誠告,乞遷於野,乃幸之大也。」冀可之。明日發其地,果得二枯骨,紅梳綉履尚在。命裹以衣絮,祭以酒飯,加之楮錢,埋於近郊。數夕後,夢中前謝而去。樂長官浩言之。

梁寺丞

梁寺丞彥昌,相國之長子也,嘉祐中知汝之梁縣。其內子嘗夢一少年,黃衣束帶紗帽,神彩俊爽,謂之曰:「君宜事我,不爾且致禍。」既寤,白梁,梁不之信。既而竊其衣冠簪珥,掛於竹木之杪,變怪萬狀。梁伺其嘯,拔劍擊之。鬼曰:「嘻,汝安能中我!」又命道士設醮以禳之,始勑壇,奪道士劍,舞於空,無如之何。謂梁曰:「立廟祀我,我當福汝。」既困其擾,不得已立祠於廨舍之側。又曰:「人不識吾面,可召畫工來,我自教之。」繪事既畢,乃內子夢中所見者。會家人有疾,鬼投藥與之,服輒愈。歸之政事,有不合於理者,洎民間利害隱匿,亦密以告。梁解官,廟為後政所毀,鬼亦不靈。聞之洪正卿進士云。

楊郎中

郎中楊公異,性好潔靜過甚,不近人情。寓居荊南,對門民家有子,數歲,膚髮悉白,俗謂「社公兒」。異惡焉,屢呼其父,與五緍,令殺之。民得鏹,潛徙去。楊止一子,俄病癩,肌潰而卒。近時有人死而復生,云:「陰府新立速報司。」若楊氏之報,信哉!

張太博

治平三年,太常博士張忘其名知兗州奉符縣,太山廟據縣之中,令兼主廟事。歲三月,天下奉神者悉持奇器珍玩來獻,公往往竊取之。既解官,寓家於東平。一夕,聞中闔外如數十人,語聲雜遝不可辨。晨興視之,其所盜帟幙、器皿之類,悉次第羅列於廳廡間。視橐篋,封鐍宛然。如是者凡數夜。張大怖駭,悉取燔之。越三日,奉符舊事發,兗州獄吏持檄來捕。既就逮,左驗明白,竟寘牢戶。

楊從先

殿直楊從先,至和初監大名馬監。其冬,夢授樞密院劄子云:「千里重行行,右劄付從先。准此。」既覺,不喻其旨。明年春,大雪,牧馬多死,監牧使臣衝替者數人。乃悟「千里」,「重」字也;以配「行」,「衝」字也;再言之者,皆被責也。

卷五

李參政

李參政至,性修潔夷淡,年幾強壯,尚為布衣。開寶中,有省郎典齊安郡,至依門下為學,讀書著文,夜分不寐。一夕,有二女子盛冠服,鳴珮璫,揖李而坐,容態殊麗,風度婉約。李恍不知其所從來,因定神肅容,熟視而問曰:「鬼邪?仙邪?」答曰:「奴非鬼也,乃仙之流亞也。」少時,出戶不見。自此月三至,或飲之以酒,或啜茗而去。談幽顯之事,辭簡而理明。守將受代,二女復來,謂李曰:「與君款奉三年於茲矣,見君居常以禮自持,未省一言及亂,器識洪厚,終當遠到。然君前世曾為商賈,負人息錢甚夥,以貧不能償,故今世俾君羇蹇於壯歲。」因出書一封與至曰:「俟改元太平乃啟,不爾當有禍。」既而太宗踐祚,改元太平興國。啟其封,見「太平興國二年,李至第二人及第」,既而果然。後歷清顯,入參大政,擁旄巨鎮而終。樂京著作嘗言。

梅侍讀

侍讀梅公詢,端拱二年第進士,清裕有才,早厠文館,坐在人洎滯者數十年。景德中,嘗夢與一士人,年甚少,共射一石牛,梅中脅,少年者中首。至祥符中,真宗東封,詢被選於太平頂行事,宿齋其上。是夕,燔香再拜,默祈將來通塞之事。既寢,夢牛馬羊布野,有二牛鬪於前。一人被冠服,前謂牛曰:「伺呂公再入中書,鬪亦未晚。」牛遂解去。其後自尚書郎帶職知濠州,呂申公以太常博士通守郡事,儀狀酷似向夢中所見。又守倅之居,花圃中各有一小石牛。梅因省前夢,厚結於申公。寶元中呂公入相,擢梅為天章閣待制。其後申公自北都再持政柄,梅已為樞密直學士,判審官院,又遷為侍讀學士羣牧使。是歲十二月得疾,出守許州,以至捐館。夢中所見牛馬,乃羣牧使也;二牛鬪者,其年歲直丑,十二月又丑也;二牛者,逢二丑而疾作也。神先告之矣。

評曰:「君子居易以俟命。」語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明富貴貧賤以時而來,不可規圖而取。梅公早預俊選,屯蹇不振,年始從欲,方遇知己。官歷兩省,職居禁近,擁旄巨鎮,克享遐齡。始否終泰,豈非命耶?

韓宗緒

韓宗緒,龍圖贄之子,以父任補將作監主簿,皇祐秋鎮廳預薦。偶於相國寺資聖閣前,見其家舊使老僕,呼謂曰;「若非某乙乎?死久矣,何得在此?」曰:「某今從送春榜使者。」又問:「榜可見乎?」曰:「有司收掌甚密,不可得而見也。」又謂曰:「汝能密詢有我姓名乎?苟無,亦可料理否?」僕許諾試為盡力。又問:「復於何處為約?」僕云:「復期於此,他處難庇某之迹。此地雜沓,人鬼可得參處。」他日如期而往,僕果在焉。遂開掌,見己之名在片紙上,揭其下,乃田寶鄰也。僕曰:「此人明年當登第,官甚卑。郎君亦自有科名,但差晚耳。況身已有官,故得而易之;若白身,則不可。」因忽不見。明年韓登第,曾以茲事說於親舊間。治平中,韓玉汝龍圖與供備庫使段繼文同使契丹,至雄州,段嘗為雄之監軍,雄之舉人皆上謁,田寶鄰刺字厠焉。韓見之大驚,與段盡道所以,段復以韓事本末語之。遂齊戒夜醮,作奏訴於帝。木炎嘗侍父官瓦橋,備知之。熙寧中,炎登第,為岳州巴陵簿。縣令王澤嘗談怪異,王云:「應舉時,聞州東有一人常入冥,言人吉凶甚驗,遂率同人數輩就問之。其人在小邸暗室中,既見,遂以將來得失叩之,再三不語。俄又面壁而坐,云:『田寶鄰公事至今未了,安敢有他科場事!』不知田寶鄰何人也。」炎方省向者韓、段之言。寶鄰以累舉特奏名,其後官甚卑。

南州壬子

虞部員外郎杜公彬,罷滁淬,至闕奉朝請。一日遊景德寺,訪朝客不值,方假筆札以誌門,偶狂僧嚴法華者自廡下直揖杜君。杜雅聞法華言事多中,因以平生未然之事諮之。僧奪筆索紙,杜以刺字之餘授之,大書云:「南州壬子。」杜不測其旨。後數月,授知漳州。到州閱圖經,則陳氏偽據日,目漳為南州,杜嘆訝之。自揆以為「壬子」者有土之號,豈隱其為州之意邪?後歲餘,杜終於任。其子煜用浮屠法作七齋,飯僧次,煜因言及法華之事,取其書以示羣僧。因觀其「壬」字中一書差長,若「壬」子,遂以甲子推杜君卒之日,正壬子也。其子煜言之於魏泰,並出其書。

李侍禁

李侍禁齊善袁許之術,士大夫多喜之,有別業在華陰之東郊。其妻先卒,買一妾,生二子,一男一女。李既死,二子始髫齔。長男年二十餘,乃嫡室所出,與其妻謀曰:「二子長立,當有婚嫁之費,且分我資產。能致之死地,家資悉我有也。」自此二子衣不得完,食不得飽,笞駡挫辱,無日無之。俄得疾疫,遂絕其藥膳,雖杯水亦不與,相繼皆物故。妾不勝怨憤,日走伏齊壠,號哭以訴。數月妾亦死。有鄰家子於閴巷,見齊手攜二子,妾亦侍側,顧謂鄰家子曰:「我長男不孝不友,虐殺弟妹,又令此妾衘恨而歿。若可語之,吾亦訴於陰府,不汝置也。」鄰家子知是鬼,將走避,因忽不見。鄰家子遽來告之,亦不之信。一旦,其妻具酒餚會親舊女客於中堂,厥良獨坐書閣下。乃父自外至,數其罪,以杖擊之。坐客聞其號呼,悉往視,但見仆地叩頭服罪,言虐殺二子狀。數日乃死。其妻後數月亦死,田宅家貲悉籍沒。噫!李齊之事不誣矣。世之人父死而謀害幼稚,以圖資賄者多矣。目覩數族,雖不若李為鬼靈,但見其身夭折,子孫淪胥,以至無立錐之地。李齊之事,足使狠子庸婦聞之少警其心。董職方經臣親見茲事云。

李氏婢

賈國傅大冲嘗說:有李某屢典郡,既卒,家人歸京師舊居。有老婢,凡京城巷陌無不知者,家之貿易、飲膳、衣著,洎親家傳導往來,悉賴焉。邑君愛之如兒姪。明道春方淘溝,俾至親家通起居,抵暮不歸,數日尋訪無迹。邑君曰:「是媼苦風眩,疾作墜溝死矣。」即命諸婢設靈座祭焉。家之吉凶亦來報。邑君泣曰:「是媼雖死,不忘吾家。」明年春,自外來,家人皆以為鬼也。媼拜曰:「去歲令妾傳語某人,至某處,風眩作,墜溝中。某人宅主姥見之,令人拯出,滌去穢污,加以藥餌,得不死。某誓傭一年以報,今既朞,即辭歸。」往詢某氏,果然。是夕有青巾男子見邑君夢曰:「我清衛卒也,向死於巷左。昨聞宅上失女使,設位以祭,遂假其名竊享焉。今聞已歸。」乃拜辭而去。

李比部

李比部從周,景祐四年隨鄉書來京師,與數同人僦舍於麻稭巷。嘗五皷而興,將謁親知於遠坊者。始啟寢戶,即踣於地。奴僕扶視,氣息殆絕,至己午間,始惺然曰:「初啟關,見一鬼戴短巾,衣綠寬衫,黝面於顖,狀若祠廟中所謂判官者,以氣噓之,如霜風之切骨,遂昏然,亦不知委頓於地也。」明年校藝,不利於南宮。

胡殿丞

胡殿丞偃,潭州人。至和中,授峽州簽判,待闕荊州,僦居於公安門內,暇則坐於廳戺間。嘗有持刀鑷者,比日過門,植足注視,良久乃去,胡異之。一日,呼與小兒剃髮,因問曰:「汝常顧吾門內,何也?」曰:「有一親識姓某,在峽州為吏,兼管冥曹,事多而身勞,欲公垂庇,是以日踵門而不敢言。」胡未之信。及至任,聚羣胥,出姓名問之,有一人前曰:「刀鑷漢竟多口。」胡屢詢以冥司所職,但云未可輕洩。居無何,胡以先人忌晨,飯僧課經,具疏焚楮泉。迨明日,其吏至案前,以手就懷,探昨日所焚疏示,若新寫者,已而灰滅。且曰:「殿丞見迫,不敢隱。然某已得罪,而殿丞亦不免減祿筭矣。」數日吏暴卒,朞年,胡以病廢於家。得之李林秘校云。

謝判官

謝判官,平原人。寶元中,嘗為曹州觀察推官。視事未幾,一夕夢老父引之入大第中。家頗豪盛,嬭媼抱嬰兒,飾以文繡,指謂謝曰:「此君之後身也。」謝問:「此何郡?復誰氏之家?」老父曰:「成都府陳郎中宅也,貲產甚豐,君心樂乎?」謝亦頷之。既寤,甚不懌,謂妻子曰:「吾其死矣。」日處致後事。既而秩滿,復調棣州判官。到官數月,又夢前老人復引至昔之第,有小兒衣紈綺戲階下,指謂謝曰:「此前日之嬰兒也,今始五歲,尚未語。」既寤,謂家人曰:「今日之事,必不可免。」居常戚戚不怡。考滿又將赴調,復夢老父導之入門,見昔日之兒冠緋帽,紫袍銀帶,立於堂戺。顧謂謝曰:「此子已讀書矣,君其謝我。」覺,大惡之,月餘病卒。其子訥,慶曆六年登進士第,親說如此。

劉觀察宅

京師保康門有劉觀察之別第,每僦於人。翰林學士曾布,嘉祐丙申之冬以鄉貢將試禮部,僦此第以居。一夕不寐,聞廳中有人呼曰:「太尉來。」既而又有若往來問訊,切切細語,或如傳授指令,皆以太尉為稱,歷歷可審,甚訝之。翌日,究其宅之坊曲地里,則韓通之故第也。通嘗為王彥昇族於斯第之下。進士魏泰親得之於曾子宣云。

柴氏枯棗

邢州城東十餘里,周世宗之祖莊也。門側有井,上有大棗一株,世宗時柯葉茂盛,垂蔭一畝。恭帝既禪,棗遂枯死。明道中,枯井復生一枝,長一丈餘,蔚然可愛,井中水如覆錦綉。柴氏懼,遂塞井伐木。明年,詔求五代帝王之後,柴氏自邢、蔡、虢等州諸族被甄叙入官者三十餘人。井棗之祥,亦非虛應。

僧緣新

武陵郡西,有佛廟曰栗園,院主僧畜一犬,幾十年。一夕,夢犬語云:「累歲荷畜養之恩,今當與堤頭杜翁家為男,故來奉辭。」僧既覺,不以為意。黎明,侍者以犬斃聞,因大驚,乃策杖至堤頭,杜迎門謂曰:「何出之早也?」延僧坐。僧曰:「昨夕檀越家豈有子孫之慶乎?」翁對以息婦夜生一男。及詢以何由而知,僧遂以夢告。翁亦駭異,因許之為浮屠,令以披緇剪髮,法名緣新。鼎人率知之。

卷六

王少保

少保王公明,開寶八年乙亥拜秘書少監黃州刺史。時王師問罪金陵,公帥師入豫章,市不易肆。至戊寅歲,受代徙傳舍。有黃衣來謁,延之坐,乃曰:「公總兵入州洎解任,不戮一人,惠及物者大矣,陰騭垂祐無疆。」袖中出一通青紙、朱篆數幅,曰:「他日舟至大孤山,當有黃衣來謁,必能識之。」纔出門,即不見。及至大孤山,果有黃衣吏至。公大喜,亟召見,即以篆文示之。乃曰:「請紙筆,易為真字。」即「烏犀丸」方,書畢而去。公神其事,遂依方合之,服者無不效。盛太尉乃太保之孫女婿,得黃衣親書本。盛疾作,服之亦愈。

范參政

文正范公仲淹,字希文,天聖中以帖職通判陳州。時郡守以太夫人疾病,召一道士,俾奏章祈祐,築壇於正寢。郡守召公預其事。公竊笑曰:「庸鄙小人,安能達章帝所耶?但郡守以太夫人之故,多方以圖安耳。」既而復謂道士曰:「仲淹將來休咎,可得知之否?」道士曰:「唯。俟至天曹問之。」既而秉簡贄章伏於壇,自乙夜至四皷,凝然不動;試捫其體,則殭矣。殆五更,手足微動,遽扶坐於床,飲以茶藥。良久,謂郡守曰:「奉賀太夫人,尚有六年壽,所苦不足憂也。」又謂:「公祿壽甚盛,必入政府。」郡守問:「今夕奏章,何其久也?」道士曰:「方出天閽,遇放明年進士春榜,觀者駢道,不得出,是以稽留。」公益不以為然,問曰:「狀元何姓?」曰:「姓王,二名,下一字墨塗之,旁注一字,遠不可辨。」既而郡守之母疾苦尋平。明年春榜,狀頭乃王拱壽,御筆改為拱辰。公始歎道士之通神。事聞之畢國傅仲達、陳著作之方云。

麥道錄

麥道錄本宦者,嘗為入內供奉官勾當事材場。一日出西水門,有丐者死於汴河,岸之側有敗席短杖。時方大雪,獨不積其身。麥異之,為市衫褲、麻履、故巾,瘞之於隙地。他日奉使鄜延,至薄坂北一郵置,有一貧人詣門請見,仍云:「嘗受恩,故來致謝。」麥召見,詢其由,曰:「自頂至踵,皆君所賜也。」麥罔然良久,方省瘞丐者事;乃延坐與語,屏左右,移時而去。麥既回京,發瘞,但見席杖而已。麥遂棄官為道士,為左街道錄,年九十餘卒。聞之於朱左藏允中。

楊道人

楊道人者,不知何許人也。往來郢之京山縣、豐國范頓市中。好與小兒戯狎,雖大寒甚暑而未嘗巾幘衣裳,惟裸露。而或以衣服贈之,旋即施與丐者,故人尤惡視之。往往逆知人中心事。復州蘇繹寺丞得一燒硃砂銀法,試之有驗,往見之。楊即前曰:「澁澁酸,硃砂燒盡水銀乾。」更不復語。又彭長官者,欲求地葬其母,以紙干之,乞數字。直書云:「翻車二十五千。」既而果於翻車村得其地,以二十五貫市之。熙寧癸丑歲,辛子儀令京山,楊每來謁之,贈以衫帽,或留宿外齋。雖設衾榻,密視之,已安寢於地矣。未幾索紙筆,橫作二畫,自一二三四書訖,授子儀。諦視之,乃「四」字也。果至四月,而乃父棄世。道塗商販皆云:「見其死於數處矣,而形狀不改。」熙寧七年,卒於范頓豪民張絳家,為買棺埋於市側。市民朱如玉方客京師,是日見楊來訪,不交一言。後朱自京師回,白縣,開其藏,惟空棺耳。其異迹甚多,能記其一二也。辛都官子京錄云。

李芝

廣州新會縣道士李芝,性和厚簡默,居常若愚者。間為兩韻詩,飄飄非塵俗語。常讀史傳,善吐納辟穀之術。膚體不屢濯,自然潔清,髮有綠光,立則委地。所居房室,不施關鍵。邑人崇向,施與金錢衣服無算,人取去,未嘗有言。或召設祠醮,一夜有數處見者。至和中多虎暴,芝持策入山,月餘方出,謂之曰:「已戒之矣。」自此虎暴亦息。余至和中親見之,今則尸解矣。

張白

張白字虛白,自稱白雲子,清河人。性沉靜,博學能文,兩舉進士不第。會親喪,乃泣而自謂曰:「祿以養親,今親不逮,干祿何為!」遂辟穀不食,以養氣全神為事,道家之書無不研賾。開寶中,南游荊渚。時鄉人韓可玭為通守,延納甚懽。會朝廷吊伐江吳,軍府多事,因褫儒服為道士。適武陵,寓龍興觀。郡守劉公侍郎墀、監兵張延福深加禮重。嘗以方鑑遺張曰:「收之,可以辟邪。」白韜真自晦,日以沉湎為事,傲乎其不可得而親者。往往入廛市中,多所詬駡,切中人微隱之事,眾皆異之。每遇風雪苦寒,則必破冰深入,安坐水中,永日方出,衣襦沾濕,氣如蒸炊,指顧之間,悉以乾燥。或與人為戯,仰視正立,令惡少數輩盡力推曳,略不少偃。又或仰卧,舒一足,令三四人舉之,眾但面赬,其足不動。居常飲崔氏酒肆,崔未嘗計其直。家人每云:「此道士來,則酒客輻湊。」嘗題其壁云:「武陵溪畔崔家酒,地上應無天上有。南來道士飲一斗,卧在白雲深洞口。」自是沽者尤倍。南岳道士唐允升、魏應時,亦當時有道之士也。慕其人,常與之游。白天才敏贍,思如湧泉,數日聞賦《武陵春色詩》三百首,皆以「武陵春色裏」為題。一旦稱疾,亟語觀主曰:「我固不起,慎勿燔吾屍,恐鄉親尋訪。」言訖而絕,身體潤澤,異香滿室。傾城士女,觀瞻累日,為買棺葬於西門外。逾年,監兵罷歸,其僕遇白於揚州開明橋,問:「方鑑在否?為我語汝郎,斯鑑亦不久留。」僕歸具道,張駭曰:「渠死久矣,汝何見邪?」尋索鑑熟視,隨手而碎。又鼎之步奏官余安者,以公事至揚州,亦遇白携大葫蘆貨藥;亟召安飲於酒肆,話武陵舊遊。數日,安告行,白曰:「為我附書謝崔氏。」余歸致書,崔氏覽之大驚,遽掘所埋棺,已空矣。白注《護命經》,窮極微旨;又著《指玄篇》五七言雜詩,唐魏集而名為《丹臺》,並傳於時。大抵神仙之事,見於傳記,若白之解去,此耳目相接,年祀未甚遠。今室而祠之,不惟眾所瞻仰,抑將傳信於永世也。斯皆柳應辰職方撰《祠堂記略》云。

靜長官

靜長官,真定人,登明經第。寡嗜慾,好道家修攝事。一旦棄妻子,遊名山,數年不歸。天聖中,先君與親舊杜獲、向知古會於磁州慕容太保之第。始然燭,叩門頗急,啟之,乃靜也。縕袍皂絛,布巾芒屩,把臂甚喜。詢其所往,曰:「自別,浪迹於山水間,良惟素志。今將歸真定視妻孥,聞諸君會此,故來相見。」既飲,靜曰:「方道舊為樂,而酒薄不可飲,某有藥以資酒味。」於小囊中出藥一粒如彈丸,投缾中,復冪口。良久飲之,氣味極醇烈。夜漏上四皷,諸公皆酩酊就寢。鷄既鳴,靜獨謂僕夫曰:「或諸公睡起,報云我且歸真定也。」既曉,相與歎靜藥之為神。亟命健僕走真定,問其家,云:「未嘗暫歸。」余前年寓洛下,有醫助教靳襲者,於其家常帷一榻,枕蓐甚潔,人問其故,曰:「以待靜長官。靜今隱嵩少間,歲或一至,或再至。」靳氏以神仙事之。嘗以方書授靳,由是醫術大行,家貲數千萬。靜今年逾百歲,狀貌止如四五十人,洛人多知之。

率子廉

衡嶽道士率子廉,落魄無他能,嗜酒,性狠悖,於事多不通。易辱人以言,人亦少與之接,故以「牛」呼焉。居山之魏閣,景甚幽邃,而子廉慵惰,致蕪穢委積而弗加芟掃,以是景趣湮沒,閣宇圮壞。游者以其境污人陋,亦罕到焉。故禮部侍郎王公祐,以中書舍人守潭州,立夏將命祀祝融。至衡嶽,遊覽佛寺道廟殆遍,因訪所謂魏閣者。群道士告以摧陋無足觀,而王公堅欲一視。及至,則子廉猶醉寢。王公入其室,左右呼索之,而子廉酲未解,徐下榻,拭目瞪視王公,久之乃曰:「窮山道士,遇酒即醉,幸公不以為罪。」左右皆股慄,而王公欣然無忤。其應答之言雖甚俚野,而氣貌自若。王公異之,遂載與還郡,日與之飲酒,所以顧待之甚渥,人亦莫諭何以致然也。間辭歸山,復止魏閣者又半年。然王公問遺時時至山,復作詩二章寄之。一日,忽謂人曰:「我將遠行,當一別舍人。」即日扁舟下潭謁王公,且曰:「將有所適,先來告別。」公曰:「往何地?」則曰:「未有所止,緣某一念所詣,則翩然逕行,恐爾時不復得別,故預耳。」王公留與之飲,居二日,辭歸魏閣。至之日,以書別衡山觀主李公。盥浴飾服,焚香秉簡,即中堂而蛻去。聞者驚異,李為買棺厚葬之。殆半歲,有衡嶽寺僧自京至,於安上門外見子廉,云:「來看京師即還,時蒙李觀主厚有贐行。」懷中出一書,附僧為謝。李發其封,真子廉之書也。人皆歎王公之默識。張都官子諒言。

許偏頭

成都府畫師許偏頭者,忘其名,善傳神,開畫肆於觀街。一日,有貧人弊衣憔悴,約四十許,負布囊詣許求傳神。許笑曰:「君容狀若此而求傳神,得非有所禀而召僕也邪?」曰:「非也。聞君筆妙,故來耳,幸無見鄙。」即解布囊,出黃道服一襲,又出一鹿皮冠、白玉簪,遂頂矣。引其鬚,應手而黑且長矣,乃一美丈夫也。許大驚,謝曰:「不知神仙降臨,前言戯瀆,誠負媿惕。」道人笑曰:「君可傳吾像置肆中,後當有識者或求售者,止取一千錢,不可逾也。」許如命寫訖,未及語,携囊而出,許拜謝,已不見。許遂陳所傳像於肆,有識之者曰:「此靈泉朱真人也。」求售者日十數,許家貲遂日益。後以貪直,畫且不給,每像輒云二千。是夕,夢道人謂曰:「汝福有限,吾嘗戒汝不可妄取厚直,安得忽吾言,促其壽也!」遂掌其左頰。既寤,頭遂偏,自是呼為許偏頭。慶曆中,許年已八十餘方卒。朱真人者,乃朱居士桃椎也。見《唐書》列傳、杜光庭《列仙傳》。事得之裴長官公願云。

張翰

張翰,江陵人,業進士。其父前妻生三子而亡,父再娶竇氏;翰,竇出也。竇之生歲月日時不利於夫,遂減歲遷就吉辰而歸於張氏。間與厥夫禱嗣於歸真觀之三清殿,祝辭以所減之齒告焉。繼育數子,而翰父物故。會歸真觀火,竇密以鏹五十萬與道士修殿宇。少時,竇亦死。後數歲,翰忽為神所憑,以手執髻,鞠躬曰:「聽聖語:竇氏以詐偽之歲,誣罔上真;又弗詢於子,私用家貲,已受考於陰府,今則為異類也。」事皆秘密,眾所不知者,如是不一。繇是荊人率聞之。噫!女子增減其年以利適人者,為過雖小,妄以告神則罪大也。專取家帑以用搆祠堂,不俾子知,神尚責怒,矧非理而用者乎?

卷七

張龍圖

龍圖張公燾,即樞密直學士奎之子也。樞直為殿中丞日,奉朝請在京師,稅宅於汴河南小巷中,居常閉關。一日,有人叩門頗急,大呼曰:「小師入去,何故便不放出?」張起視之,乃一老道士也。疑其狂且醉,不復與之校量,良久乃去。邑君先妊娠,是夕生燾,燾景祐元年第進士甲科。後嘗誤食犬肉,夢黃衣使者逮至一府,宏麗如宮闕,見一道士謂曰:「何故食厭物?」張自辨,致曰:「非敢故食,誤耳。」道士曰:「若然者,且止此,吾為若言。」少選復出,謂張曰:「可謝恩。」乃引至一殿前,通曰:「張燾誤食厭物。」謝既,再拜而悟,汗流浹體。景元神骨清粹,襟懷夷曠,豈非仙曹之被謫者歟?事聞之張容省元云。

孫副樞

寶元中,副樞孫公沔自小諫以言事左遷監永州市征。嘗夢一道士喻以牽復之期,又曰:「吾有少田在部下,為人所盜,可為正之。」俄而孫移倅長沙,因祠岳廟,遍游道觀佛寺。至九仙觀,見王真人像,克肖夢中之見者。詢其公財歲入,則云:「有田數百畝,為鄰畔有力者所侵。」遂檄縣窮究,盡取故田還之。觀乃梁天監中建,後廢,唐刺史張覿復加營搆。庭有磐石如壇,上可坐三十人。九仙者,皆輕舉於是地:晉道士陳興明、施存、尹道全,宋徐靈期,齊陳惠度、張曇要,梁張始珍、王靈輿、鄧郁之也。建昌李覯譔祀,章岷書石。

芙蓉觀主

慶曆中,有朝士冒辰赴起居,至通衢,見美婦三十餘人,靚妝麗服,兩兩並馬而行,若前導。俄見丁觀文度擁徒按轡,繼之而去。朝士驚曰:「丁素儉約,何姬侍之眾多邪?」有一人最後行,朝士問曰:「觀文洎宅眷將游何處?」對曰:「非也。諸女御迎芙蓉館主耳。」時丁巳在告,頃之聞丁卒。辛都官子言云。

曾屯田

屯田外郎曾公奉先,嘉祐中知惠州。守居有蔬圃,役老卒守之,灌蒔尤力。凡曾所欲之物,必先致之。呼而問之:「汝常逆知吾意,何也?」老卒曰:「偶然耳。」再三詰之,但唯唯而已。曾自此善待之,時賚之以酒食。一日薄暮,老卒白曾曰:「荷使君厚顧,某非碌碌者,今夜三皷,乞使君一到園中,有秘術上聞。」曾欣然許諾。及期,將具公服詣之。家人皆曰:「豈有郡守夜半公裳,謁一老卒哉?」遽止。黎明,報園子物故,仍於腰下得白金數千兩。曾惋歎不已,買棺殯於野。數月,有人自廣州來,園卒附書為謝。視其墓,四周摧陷,柩悉破露。發之,但縕袍巾屨在焉。曾以謂尸解也,追悔自咎者累月,因而頗失心。

郭上竈

郭上竈者,不知何許人。天禧中,嘗以備雇瀹湯滌器於州橋茶肆間。一日,有青巾布袍而啜茶者,形貌瓌偉,神彩凜然,屢目於郭;郭亦既疑其異人,又竊覘於袖間出利劍。郭私念曰:「必呂先生也。」伺其出,即走拜於前曰:「際遇先生,願為僕厮。」呂不顧東去。郭乃尾後,至一闃處。呂回顧曰:「若真欲事我耶?可受吾一劍。」郭唯唯,延頸以俟。引劍將擊,郭大呼,已失呂所在,乃在百萬倉中。巡卒擒送官,杖而遣去。自此京城裏外,幽僻之所無不至,見人必熟視良久方去。問之,則曰:「我尋先生。」自此十年餘,不知所在。天聖末,有趙長官者,家居磁州邑城鎮之別業。忽有丐者縕袍而來,見趙再拜曰:「某郭上竈也。」趙亦嘗識之,遂問:「見先生否?」郭曰:「周天下不之見,今為大數垂盡,故來求一小棺,以藏遺骸。」趙大以為妄,問曰:「何日當盡?」曰:「來日午時。」趙曰:「若然,當為汝買棺。」仍告曰:「棺首開一穴,將一竹竿,通其節,插穴中,庶得通氣。」趙雖唯之,殊謂不然。明日午時,汲水浣身,卧槐下,遂絕。趙大異之,為造棺。河朔乏竹,取故傘柄通其中,插棺首,瘞之於河岸。仍恐為狐犬所發,植棘累石以固焉。其年秋,大雨,河水泛漲,數日乃退。趙慮其柩為水所漂,策杖臨視,其棺果露而四際亦開,以杖撥之,但見敗絮,是亦尸解矣。趙嘗為先君言之如是。

牛用之

道士牛用之,真定人,幼逮事常鐵冠。常鐵冠,邢州人,有道術,祥符中得召見。後隱泰山,復游天台,頗得考召符禁之術。自餘杭游姑蘇,落魄不事儀檢,好飲酒,啗胡蒜犬肉。或傳其有道術者,人不之信。慶曆中,薛公純中舍監蘇州市征,嘗外嬖一官妓。其妻李氏性悍妬,不勝忿怒,謀害其夫。俟薛醉歸,以刃賊其要害,家人救之獲免。會李之父母過姑蘇,聞之,俾其弟持藥飲之而斃。即夕,為厲於薛氏,擊戶牖,碎器皿,或滅其燈燭,或嘯於堂廡。遂召巫覡辟除之,不能去,不得已乃告牛。曰:「此細事,今夜可除之。」乃設酒饌於正寢,召數客共飲。既夕,牛設一案於戺下,上置銅鐸。始乙夜,鐸忽鳴,㳂案足而下,去地尺餘,如人携持,鳴振而去,久乃不聞。牛曰:「俾追捕女厲耳。」逮四皷,鐸聲自南來,俄頃入門。坐客如負冰雪,毛髮盡植。牛乃取一榻,臨案而坐,如有所詰。問曰:「汝謀殺夫,死實其分,得不棄市,乃大幸也。安得更為崇厲,以擾其家?」少選,又曰:「汝若不見聽,吾當請帝錮汝於石室中。如止要冠珥袿襦之類,翌日當與汝。」遂丁寧誡勵,遣去。明日,遂具其所要洎楮鏹數十萬,燔之城外,女厲自茲不至,牛後亦不知所在。林州推官崔迪,其夕與牛同飲於薛氏之館,目睹斯事。

畢道人

畢水部田,潭州人。有季父,幼嗜酒,不治生。嘗遊江湖間,衣弊褐,攜一扇懷袖間。置沙數合,偶有所適,則藉地取沙,寫風雲、草木、蛟龍、禽獸之字,以扇扇之殆盡,乃欣然而去。嘗有賈姓者,過洞庭,方離岸,為暴風所漂,幾至沉溺。忽見一人循岸,以扇招之,舟漸逼岸,遂獲免。賈德之,默記其形狀。及艤舟尋之,不復見矣。旬日,賈到長沙,偶於闤闠見之,邀歸酣飲,出金帛衣物為謝。畢曰:「汝舟免溺,余何力焉?」固辭不受。強之,乃取衣服數事,旋以施貧者,一無所留。其後竟不知所在。得之李林宗秘校。

段榖

段榖者,許州人。累舉進士,家豐於財。後忽如狂,日夕冠幘,衣布袍白銀帶,行游廛市中,謳吟云:「一間茅屋,尚自修治,信任風吹,連簷破碎。斗栱斜欹,看看倒也。每至「倒也」二字即連呼三五句方已。墻壁作散土一堆,主人永不來歸。」遇其出入,則有閭巷小兒數十隨而和焉。人以狂待之,不以為異。慶曆末,病死,權厝於野。後數年營葬,發視,但空棺耳。王允成承制在許州親見之。

方道士

方道士,失其名,不知何許人,隱於塗陽之西山。磁州有護國靈應公祠,每歲二三月,天下之事神者四集,所獻奇禽異獸、巧工妙伎、珍餚異果,無所不有。至期,鄰郡之事人多會於祠下,遊覽宴聚,以至夏初,社人罷去乃歸。方道士無歲不來,常以九蒸黃菁以遺交舊。一歲忽不至,皆謂徙居他山,或以為物故。明年春,城隍廟神座後有死人,埃塵厚且寸餘。官吏將檢視,忽振衣而起,乃方道士也。復陪諸君酣飲月餘乃去,自是不復來。聞之學究向知古云。

高閬

高閬,蜀人也,本姓向名良。少為郡吏,抵罪亡命,遂易姓名焉。雖眇一目,而神檢高爽,善詩。來往江湖間,深得養生之術,飲酒至數斗不亂。許郎中申為江東轉運使,每按部,必拉之同行。嘗艤舟貴池亭,有九華李山人者,與高有舊,因謁。許延之,使飲,各盡二斗餘,殊無醉態。高取釣竿,謂李曰:「各釣一魚,以資語笑,然不得取蟹。」乃鈎餌投坐前甓罅中。俄頃,李引一蟹出,高笑曰:「始約釣魚,今果取蟹,可罰以酒也。」後死於滁之琅琊山僧寺。將終,以玉笛授僧曰:「此開元中寧王所吹者。」然不知是否,時已幾百歲矣。許申孫子聞誨言。

孫鍇

孫鍇,不知何許人也。祥符中,嘗讀書於鎮州西山之書院。一日,採藥迷入深山,見茅茨數間,有道士據榻而坐。孫再拜問歸路,道士俾坐,熟視曰:「窮薄人也。今既遇我,當使汝足於衣食。」既而與丹砂一塊如拳,又授以一符,曰:「可以召鬼。」及教以符篆,謂曰:「今歲河朔大疫,汝以此砂書符售之,一符止取百錢,不可過也。召鬼之符,止可一用,蓋救汝之禍也,再用則不靈。汝其志之。」既出山,鬻符於市,果能愈疾。鍇遂市一牛騎之,戴鐵冠,披絳服,流轉至大名府。時太尉王公嗣宗守魏,擒而械於獄,將以妖誕惑眾黥配之。鍇謂獄官曰:「鍇非造妖者,間遇神人見教耳。乞乘間白之,言鍇能令人見鬼及其祖先。」王聞之,乃曰:「昔劉根嘗有此術。」命釋縛試之,果然。遂送闕下,補司天監保章正,專主符禁事。後砂盡術衰,遂逃去。寶元中,嘗詔天下捕之。

楊貫

楊貫,開封府寧陵縣人也。嘗兩舉進士,不預薦送,即改業明法。人或笑之,曰:「我誦法令,苟得入仕,則官業己精熟矣。」一夕,夢五色光來自西南,入寢室。光中有一道士,叱貫令起,謂之曰:「汝逮今三為人矣:始為屠;次為人女,既笄而自縊;今乃得為士人。爾頂有戴笄,頸有投繯之痕尚在,可視也。」貫曰:「人之膚理萬狀,安可便以屠者洎女子相誣乎?」道士曰:「爾以為不然耶?」遂懷中探一鑑,令視之,則鼓刀、施朱之狀宛然。貫即再拜謝,又乞諭向去休咎。道士曰:「爾壽過中年,官至令。」既寤而大異之。明年,遂得明法出身。治平二年,調邛州錄事參軍。今沆州推官呂昭言,時任司寇,屢與之飲,數爵之後,則頸上綆迹甚明。詢其故,貫具言夢之本末。及披髮,見肉胝圓五六寸,若窶數然。年逾五十,授潞州潞城縣令,到任而終。

張酒酒

道士張酒酒,失其名,不知何許人。天聖中,主西都張水縣之天禧觀。善淬鑑,經其手,則光照洞澈,他工不可及。或時童稚持鑑來治者,遇醉則或抵破之,或引之長三尺。小兒驚呼,乃笑曰:「吾與若戯。」乃取藥傅其上,以敗氈覆之,摩拭良久,清瑩如故。得錢唯買酒,未嘗一日不醉。一旦,拂衣入王屋山,立而尸解於藥櫃山中。始村人見有人立於岩石之上,久而不去,經旬往視之,故在,遂聞於鄉。嗇夫就而察之,乃一道士拱立且殭也。嗇夫以為不祥,推仆之。邑尉檢視,頂有一竅如雞卵大,殊無血漬,面色如生。尉聞嗇夫推仆,鞭之。即瘞放於解化之地。

卷八

明參政

明參政鎬,器識恢敏,才學優贍。第進士,出入臺閣,累歷顯要。慶曆中,自京尹入參大政。未久,疽發於背,遣使致祭於岱宗,以祈冥祐。使者馳至岳廟,祭訖,是夜宿廟下。睡中大厭,從者呼覺,曰:「夢神呼我。立殿庭,見百餘人擁一荷校者,熟視乃參政也。既而杖背二十,驅出,我不覺大呼。」遂奔騎而歸。明已沉困,召使者問祭之夜夢中奚覩,具述所以。明曰:「然。」又云:明始病數日,即似荒亂。有郎官某人,乃明之同年進士,素相厚善。明俾召至,謂曰:「何以不來相視?」郎官曰:「比為參政,暫請服藥假,不意實抱疾耳。」明曰:「曾見無頭鬼語否?」郎官大駭,曰:「豈未朝餐乎?」曰:「已食矣。」又曰:「豈未餌湯劑乎?」曰:「已屢進矣。」曰:「然則斯言何謂也?」明曰:「召同年正欲說此事。」又曰:「來矣,可聽之。」郎官使聞如遊蜂、蒼蠅鳴地下。明曰:「語乃胸中出。向者妖賊據甘陵,奉朝命攻討。外圍既固,攻具備設,平在旦夕。不意文相國來撫師,將坐而收功。心實忿之,遂妄殺數人。今實稱寃於我,病其不起乎!」數日遂卒。夫為將三世,道家所忌,謂攻城野戰,玉石難分耳。明以己之私忿殺無罪者,宜乎見厲於垂死,嗣續汩而不振也。

徐學士

熙寧中,徐學士禧始受職官中書,習學公事,自豫章侍親之闕下。舟行次彭蠡湖,昧爽而行,期早抵南康軍。俄而水面白霧四起,始慮風作,促舟人疾棹。未四五里,霧稍開,見二朱漆萬斛巨艦,旌旗赫奕,搖櫓者肅而不譁,相去百餘丈,東南而逝。未二三里,又見朱艦間以金碧,幡斾尤鮮華,亦相踵而去。少時,又逢二白艦,載甲士數千,戈戟森列,尾三舟而行。徐之舟人既見,俛不敢正視。然望其船遠而益小,洎抵他岸,皆若一履。宮庭湖廟,水經具載其靈。近傳有小龍者多出處其中,豈其靈變耶?徐學士嘗言。

魚中丞

中丞魚公周詢,天聖四年第進士甲等。初命大理評事,知濟州金鄉縣。嘗晝卧書閤中,有守閤老卒入白事,但見烏虵蟠於榻,矯首冠幘,叱聲甚厲。卒走出,呼侍吏共視之,乃見熟寢未寤。後至御史中丞而卒。張都官居方云。

祖龍圖

祖龍圖無擇,始登第,倅通齊州。歲餘,得告歸蔡州營葬,事畢復任。後春季檢視官物,於禹城縣過石河灘沙中得片石,上有數十字,乃葬其先君之誌也。遣人視墳壠,無一抔之缺,竟不測其所從來。范郎中徽之言。

尚寺丞

司勳外郎尚公霖,祥符末以殿中丞知夔州巫山縣。有尉李某者,山東人,頗幹敏,一旦疾病,尚聞其委頓,日往臨問,曰:「萬一不起,可以後事告也。」尉曰:「願以老母幼女為託。公儻垂仁惻,某雖死,敢忘結草之義乎?」尚泫然愍之。既死,出俸錢送其母及骨函還鄉里,嫁其女於士族。一夕,夢李如平昔,拜且泣曰:「某懇求於陰官,今得為公之子,以此為謝耳。」是月邑君妊娠。明年解官,㳂流赴關,或遇灘險,隱約見尉在岸上指呼。將抵荊渚,又夢李報曰:「某明日當生,府中必送一合來,宜收之。」翌日,果誕一男子。府尹以合貯粟米遺尚,曰:「聞邑君育子,以為糜粥之具。」因字頴,曰合兒。頴性純厚,敏於行而篤於學,官至大理丞。張稚圭說。

高舜臣

大名府進士高舜臣嘗言:其從兄祥符中為衙校,董卒數百人伐木於西山。一日,入山督役迷路,聞樂聲合作於山谷間。尋聲視之,見婦人數十,衣服華麗,執笙竽會飲於磻石上。居席首者召高坐其側,亦及以酒餚,謂曰:「吾欲婦汝,何如?」高但愧謝。又曰:「汝今歸寨中,吾將繼至。」是夜果往,高亦恍然不測。自此遇夜即至,室中帳帟枕褥之具備設,曉復失之,若此者逮一月。役兵取材既畢,與高同歸。高之父母聞之,大驚曰:「此子為石妖木魅所惑也。」因即東廡而居,家人視之,則裝寢之具、冠衣之類悉已張陳。高氏家人亦罕見其面,或見其冠珮,或見其裙襦而已。家屬相與憂懼,慮久而致禍,乃召巫覡,具符水禳詛之術。女子笑謂高曰:「我豈妖怪害人者?何見疑之深也!」儼然殊不顧,高氏家亦無奈之何。居半歲,高氏會客,烹牛為饌,女子見而大駭曰:「我以君積善之家,故願奉巾櫛於子,亦將福汝家,不意暴惡之如是。君家固不當留,亟送我歸也。」高白其父母,聞而大喜,立俾其子送之去西山數舍。其夜不至,高亦不敢復前,但望山悵恨而歸。高氏子竟亦無恙。大名進士陳倫因言神怪而及之,亦未以為信。治平初,予為大名鈐兵,進士王詹亦道其事,與陳說正同。舜臣後以累舉推恩得州長史。

王慶

諸司副使王慶,皇祐中差知豐州。性剛暴,刻而少恩。一日視事,忽覺頭昏,痛不可忍。捫其首,生兩角,僅二寸許。數日大叫而死。

有李顓者,景□初登進士第,性豪蕩不檢。為邢州觀察推官,病疫死。既歛,其頂髮如珠,有二角長一寸餘。左藏朱允中、大邑主簿王綱言。

孫翰林

慶曆中,楊內翰偉郡封坐堂上,見一老嫗,蓬髩敝衣,徑入子舍。詢何之,不應。頃之復出,語云:「郎君教我來,老息婦不敢自專。」遽呼左右逐之,出中閫,即不見。乃召子婦詰之,云:「老嫗言來日郎君欲就息婦房中宴飲,方責其妄語,即便走出。」舉家驚愕。翌日,宅中濃霧昏塞,子舍尤甚,辛螫口鼻,不可嚮邇。門闔不能開。久之,聞語笑歌管之聲。自辰至申,昏霧漸釋,排戶而入,詢其所以。云:「有一少年與我懽飲,器用珍麗,筵設華煥,飲饌音樂,無不精美。我亦忘身為楊氏婦也。」然精神頗亦失常。即召劉捉鬼者禁劾之,不能已。聞翰林孫郎中專主符禁,亟俾視之,曰:「此鬼廟在東南三十里,將為神矣,何敢為如此事?」遂書二符致婦寢室之門。又曰:「知某今日到宅,明日定不來,更一日必至。宜令其夫洎女使二三人守之。鬼若不得入婦室,當變怪於外,蓋欲誘之出也;出則不可治矣。」越一日果至,雖昏霧如初,獨不入子舍。俄而郡封中惡,婦欲奔視,制之不得出。少時,霧氣解散,郡封亦復故。孫乃與楊公假靜宅作壇奏章,自茲不復來。孫云:「已囚海上石室矣。」州察慶推張偉嘗言之。

黃遵

黃遵者,家興國軍,性疏放,頗知書,而能丹青,善傳人之形神,曲盡其妙。事母篤孝,凡得畫直,未嘗私蓄,供甘旨外,悉歸於母。慶曆中,遵忽感疾而死,凡三日,心尚暖,母不敢歛。是夕遵復甦,家人扶坐,問皆不語。遽索紙筆,圖一人形容。良久乃語:始入一公府,見廊廡肅靜,皆垂簾。閽吏通曰:「興國軍黃遵今追到。」有吏問遵曰:「爾黃遵耶?」遵曰:「唯。」前謂吏曰:「遵未嘗有過,何以見逮?」吏曰:「爾算盡,乃至此。」遵方知身死,遂號泣拜曰:「母老無兄弟,乞終母壽。」吏曰:「此不敢與聞。」遵拜泣不已。吏哀其誠,乃曰:「俟主者來,若自告之。」移刻,兩廡吏喧然,曰:「至矣。」一吏升堂,軸簾,東北隅有戶洞開,朱吏數人前導,見一人紫衣金帶者升堂坐。諸吏僅百人列階下,致恭畢,分入諸局。始見領數十人荷校者、露首者,至紫衣前,訊訖駈出。已而呼遵,問里閈姓名。遵號慟叩頭拜曰:「念母老無兄弟,遵若死,母必餓殍,乞終母壽。」遵叩階,額血濺地。紫衣顧左右,索籍視之,久乃謂曰:「汝母壽尚有十餘年,念爾至孝,許終母壽。」紫衣以筆注其冊,命左右速奏覆。遵拜而出,復呼之,命俯階戺,問曰:「汝在人間,與人傳神者,是乎?」遵曰:「愚昧無能,僅成其形耳。」又曰:「爾識我否?」遵曰:「凡目豈識神儀。」曰:「我乃人間所謂崔府君也。爾熟視吾貌,歸人間寫之,然慎勿多傳。若所傳惟肖,恐人間祭祀不常,返昏吾慮。記之勿忘。」自後遵在興國,凡所寫者三本,正一畫於地藏院,二為好事者所取。厥後十年,母以壽終。既葬,服除,遵一日遍辭親識,因大醉數日而卒。前進士朱光復嘗遊興國軍,熟知其事。

劉德妙

寶元中,夏英公為陝西路安撫招討使,駐兵鄜畤。嘗與僚屬言:向自知制誥出守安陸郡,有羇管婦人劉德妙,言事頗中,因呼而問之:「爾有何能,為丁晉公所知?」劉曰:「某本捧日軍之營婦也。嘗出詣親家,憩於汴上柳陰。忽一人巾幘紫袍,就己而坐,云:『是扶溝縣錄事,有事之府,溺水而死。訴於陰官,俾我復生。至則身已壞,然尚得處於陽間,今欲憑附於汝。我能知人未萌之休咎,言既驗,人必以愍謝。汝若事我,以此為報。』某懼不敢答。洎歸,鬼亦隨至,他人不見也。夫亦不信,則夫婦皆若寒熱嘔洩,不得已而事之。始則火伍中人來驗事,悉驗。俄而里巷皆知,既而公卿之家呼召相繼。晉公不欲營婦出入卿相之門,遂度為女冠。丁公南遷,某亦連坐編致斯郡。實無他術,但萌於心,則鬼知之。」夏曰:「吾心有一事,爾知之否?」劉曰:「知之。但乞先書而糊其外,方敢言也。」某是時苦家貧,干執政求知益州。遂屏左右,書畢封置於案。劉言如所書,仍云:「事亦不諧。」既而果然。予榷酒於彫陰,具聞其說。

稅道士

景祐中,利州道士稅某,善妖幻洎符禁之術。利之富民或有所求不與者,即為壇於密室,置大桶於前,被髮仗劍,追其鬼神入桶,覆之以石,其人乃病。然後假以符水或祠醮,謝以財,乃去石遣之,其人遂愈。市井有鬻籠餅洎諸肉者,求之即愈,不爾遂化為白鴿飛去,或即蟲出,利人皆神而畏之。嘗怒一僧,遇野外,作法叱之。僧足如植,手亦不能舉,恣行鞭箠。僧密訟於官,命賊曹擒捕,先沃以犬彘之血,術無所施。獄具,遂斬於市。

寇萊公

寇忠愍初登第,授大理評事,知歸州巴東縣。時唐郎中渭方為郡,夕夢有告云:「宰相至。」唐思之,不聞有宰相出鎮者。晨興視事,而疆吏報寇廷評入界。唐公驚愕,出郡迓勞,見其風神秀偉,便以公輔待之,仍出諸子羅拜。唐新飭韉靮,致廳之左。寇既歸,其子拯白其父曰:「適者寇屢目此,宜即送之。」寇果詢牙校:「何人知我欲此?」遂對以:「十四秀才。」既而力為延譽,拯於孫漢公牓等甲成名。

魏進士

建州進士魏某者,富有詞學,履行溫愍,家亦頗豐。天聖中,屢冠鄉書。既預計偕,夢一衣緋衣人,命徒執之棄市。始謂必捷科第,既而不利於春闈,凡三舉皆然。後歸鄉閭,有鄰里少年對語不遜,因掌之,即仆地死,警卒捕送於官。時裴郎中守是郡,聞其學行為眾所推,欲骫法脫之,闔郡官吏亦為之言。而魏白郡守曰:「某殺人償死,職也,安敢仰累明公?某三預薦書,必夢緋衣人命徒執赴市就刑。今明公姓裴,乃緋衣也。某邂逅一掌,致人於死,市死乃前定也。」將刑,一郡士庶無不為之嗟惜。管師復言。

德州民

德州德平縣民某乙者,父子數人耕田甚力,家頗豐厚。其弟素貧,傭以養母,兄未嘗有甘旨之助也。慶曆中,新搆瓦室三楹,所居前後植柳數百株,枝如拱把。一夕大雷電,野叉數頭相逐,繞其居,折柳盡髡,牙擊屋瓦。明日視之,無一瓦全者,泥淖中足迹長二尺餘,柳棓悉長三四尺,皮盡剝,瑩滑如削。遠近居民悉取而藏之。予嘗親至平原,人說如此,亦見其所折柳枝。

卷九

毛郎中

毛郎中晦,熙寧初年惟一妻一子,處家於荊州。常有一女厲朝夕在其家,語言歷歷可辨,自稱田芙蓉。家人出入動靜,無不察也。言與邑君有宿寃。或問:「何不遂報之?」「渠尚有數年壽耳。」然所須之物,往往應索而至。久之厭苦,邑君謂曰:「吾為汝修功果,能他適乎?」鬼曰:「善。」因賂二僧,俾誦佛書,具疏燔之。鬼去數日復來,曰:「僧之誦經妄矣,止誦一卷,餘則未嘗讀也,是以復來。」詰其僧,果然。鄰家毀之曰:「此邪魅也,何足畏!」鬼大駡,發其帷幕之私,曰:「此乃邪爾!」常曰:「我今往瓦市遊看。」毛密遣僕,使探其伎藝者。歸而詢之,一皆符合。其後,毛之子中庸調補永之祈陽簿,舟行次石首縣,鬼繼至,曰:「解纜何故不相告?俾我晝夜奔赴百餘里,足今趼矣。」至零陵二歲,邑君卒,鬼自是而絕。余在荊州親見。

崔禹臣

崔禹臣,熙寧初以職官知濰州北海縣。冬夜坐書閣中,窗外有小圃,聞若環珮聲,又如往來誦佛書者。月色微亮,穴窗視之,見一物長七尺餘,周身白毛熠熠,口中咄咄不已。遽呼從人擒之,乃鬼也,面黝髮蓬,身縈藻荇,冰乳四垂,行則丁冬。遂以梃毆之,大呼曰:「我為若有災,來此念經消禳,何謂捶我也?」即命左右互以臣撾痛擊,終不能斃,刃之不傷,火之不灼,但覺縮小,長三尺許,遂錮縛。既曉,投之大水。良久,躍高丈餘,已復如舊。少選遂沒。是年崔以公事失官。崔亦自有傳。陳向秘丞言。

張郎中

張郎中薦,高密人,登明經第。山東風俗:遇正月,取五姓處女年十餘歲者,共卧一榻,覆之以衾,四面以箕扇之。良久,有一女子如夢寐,或若刺文繡,或若事筆硯,或若理管絃,俄頃乃寤,謂之扇平聲天卜以乞巧。薦有女十餘歲,因卜,有一仙女日來教之。遇其去,即留一女童為伴,他人弗見。自此凡女工、音律、書札,不學而自能。歲餘,女晝寢,忽驚呼而覺,曰:「仙女今日上天赴會,令我與童子偕在園中嬉遊。園有一井,覆以巨石,戒童子曰:『勿令此女窺井也。』仙女既去,我遂發石觀之,見羣鬼異形怪狀,攀緣爭出。我驚呼,童子遽取棓亂捶,鬼復入,取石窒之。自此仙女怒而去。」既笄而嫁,生數子。先君與薦善熟,聞其事。

張司封

建州有張氏夫婦,俱四十餘,無子。居近城隍廟,屢禱於神,以求繼嗣。歲餘,夢神告曰:「汝夫婦分當無子。我念汝告禱之虔,今以廟中判官與若為嗣。」既而其妻妊娠,生一子,名伯玉,第進士,舉書判拔萃,歷臺省,仕至主爵正郎,典數郡而卒。其才藻廉勁,為當世所尚;而嗜酒不修飭,垢貌蓬髩,如土偶判官焉。

薛比部

薛比部周,至和中以殿中丞知益州成都縣。其妻卧疾,二婢致藥以殺之。薛執二婢送官,劾之伏罪。一婢妊娠已數月,薛以牒訴其詐,遂俱就戮。既而婢與所妊之子形見其室,訴於薛曰:「兒不當死,何以枉害我?」晝夜聆其語。然家有吉凶,鬼亦以報。薛後監鳳翔府太平宮,則鬼不至,他所則來。嘉祐中,薛自尚書外郎出典涪州,行至始平縣,鬼曰:「公將死,無用往。」即乞分司歸長安,不逾年遂卒。   

評曰:父母殺子,於官理置而不論,矧在胞中形氣未具者乎?而遽有寃死之訴,豈釋氏所謂寃宿世者如是耶?張靖學士云。

陳良卿

進士陳良卿,景祐四年自永州隨鄉書赴禮部試。十月至長沙,夢一人引導入巨艦中,見一道士,自稱清精先生,與之談論,辭語高古,而義理邃博。謂陳曰:「吾已薦子於堯,為直言極諫。」陳曰:「堯今何在?」曰:「見司南岳。」陳曰:「堯乃古聖君也,安可在公侯之列?」先生曰:「堯,人間之帝也,秉火德而王,棄天下而神,位乎南方,子何疑焉?」陳辭以名宦未立,俟他日應,乃許以十年為期。既寤,甚惡之,為《異夢錄》以自寬。明年,登甲第,調全州判官,道出岳州南一驛。偶晝寢,夢使者持檄來召。遽驚覺,喟曰:「豈堯命乎?」同行相勉以夢不足信,復執書帙卧讀之。晚食具,呼之,已卒矣。夢中約以十年,乃自得夢至卒,正周十月耳。豈鬼神不欲明言,以一月為一年乎?

羅著作

著作羅紹,漢陽人,居府五通神祠。其隣家歲畜一豕,以為祀神之具。豕無欄豢,多壞羅之藩籬,入其宅且穢污之。羅屢誡其隣,殊不少聽。紹父擒其豕,截去一耳。隣人見之,不勝其憤,日夕訴於神,且云:「此豕本是神所享,今為羅某所損,歲已乏祀,願神速報之!」既而生紹與其弟,各無一耳,余親見之。五通神能禍福於人,立有應驗,其可駭哉!紹進士及第,終著作佐郎云。又公安富民鄧氏者,少時因見二犬交,即戯以刃斷其勢。後生二子俱閹,初為荊南牙校,其狀貌真閹也。事與羅紹相近,故附之。辛都官子言錄。

陸長緒

陸長緒,吳郡人。第進士,以職官知襄州榖城縣。其為政務疾惡,而遂至外暴察苛急,視羣吏若仇讐,朴撻殆無虛日。一日晚坐廳戺,有黑犬自門直入,怒目狂吠,躍而升廳。陸號呼,羣吏競持梃逐之,入吏舍忽不見。既而陸妻死,遂百鬼進其舍。陸子幼,有數婢,往往白晝見少年入婢室。陸大怒,縛羣婢,搒掠至髡鈦烙炮以訊其姦,而終不得狀。又堂前舊作盆池植蓮,一日,盆出於外,而無發掘之迹,遽命理之,越宿復然。陸自臨視,照水見其形,冠服非常,而立侍皆羣鬼,陸大怖。又有聲於梁棟間,漸與陸語,索紙作詩。始見數字在紙,每讀畢一句則一句出,而前句旋滅,其語大略皆譏戯陸也。如是二年,解官,怪始絕。長緒自為人言如此。

寇侍禁

寇侍禁立,嘗為三司大將,與同列李某者,皇祐中部督香藥往廣信軍,納畢回京,宿於定州永樂驛之堂。時苦寒,乃熾炭炷燈擁爐而坐。夜將二皷,李某先寢。堂後呦呦然如小豚相逐,亦不以為異。俄頃,門轟然大闢,一媼長二尺許,蓬髩傴僂而前,以口噓燈,焰碧而將滅。寇大驚,以杖擊之。媼走,寇逐之,顙抵門扉,偃仆於地。即開堂之前門,將走外廳,呼其從者,忘廳後之有屏也,頭又觸之而踣。因大呼,驛吏與僕厮秉火而至,見寇顙破血流,燈檠且折,門閉如故,李以被蒙首伏床下。詢之驛吏,云:「嘗有斯妖出自堂後古城小穴中。」寇自說如此耳。

張尚書

張尚書存,冀州人。家富於財,策進士第,累歷臺省館閣清要之職,致政歸鄉閭。一夕,圉人見一犢盜食馬粟,逐而捶之,但見白光奔宅門,遂失之,門閉如故。翌日張病,肌骨痛者數日。間策杖詣馬厩,問圉人曰:「旬日前夜見何物?」圉人曰:「見一犢竊啗馬粟,擊之,化為白光而去。」張曰:「後或見,不可擊也。」圉人頗疑之。歲餘病亟,閽者見一犢自宅門出,追視乃不見。俄聞宅中哭,乃尚書卒也。朱左藏允中言。

姜定國

高密姜定國,業九經。一夕,寢於家塾,夢二人身長而貌狠,怒氣勃勃然,謂定國曰:「吾身長丈八,可殺汝,可噬汝。」定國驚魘號呼,拒之而退。明夜,復夢如初。大懼,乃徙其寢具,與門下客同榻。客見一虵至,取刀斷之。少頃,一虵復至,客又殺之。明日度二虵,果長三尋。定國後登九經第,今為幕職官。聞之吉推官仲容。

傅文秀

禮賓副使傅公文秀,嘗自京挈家歸鳳翔府陽平鎮之故居。既而其兄之女為物所憑,暮則靚妝麗服,處帷帳中,切切如與人語。家人問之,不對,若是者殆半歲。郿有善制鬼者羅禁,以其能符禁,鄉人呼為羅禁。傅召使視之,遂以法劾其女。乃云:「吾韓魏公之子也。昔侍父鎮關中,以病死於長安驛舍,昨日傅族經由,悅其女美,因而壻之。」羅再三訊詰,辭頗屈伏,遂去。後數夜,號呼於堂下曰:「汝雖絕吾婚,當歸吾子也。」再飲之以藥,下塊肉如拳。自此不復至。董職方經臣言。

胡郎中

胡郎中楷,慶曆中偶會於真州,嘗言:有親舊赴官湖湘,舟行至鄂岳間,舟忽不進,舟人亦無以施力。其人焚香奠酒,披秉再拜,懇誠以禱。良久,舟然而逝。他船見其舟後有枯木查牙,躍高數丈,復沉於水,不知何物。豈蛟龍之變化乎?

僧行悅

長白山醴泉寺,乃景德寺西禪院之下院也。歲久頹圮,僧行悅志欲營葺。因市靈岩川董將軍莊大木百餘章,有大榆,其上巨枝岐分,向因雷雨,枝間有大足跡,長僅二尺。僧伐視之,上下如一,因斷為數十百片,俾其徒偽稱佛所踐履,持之化誘諸郡。三歲得錢五千萬,寺宇一新,頗極壯麗。事在天禧中,李省山人目覩。

評曰:佛之徒以因果禍福,恣行誘脅,持元元死生之柄。自王公而下,趨向者十八九。悅又能假詭異之迹,俾夫庸者破帑傾篋而甘心焉。嗚呼,人之好怪也甚矣!

康定民

康定軍未建時,古城卑缺,人得而踰。有邑居王某,與北郊村民聯親。景祐五年秋,村民為子娶婦,王赴其花燭。中夜,二婣家交爭紛然,王不喜,遂於厨中得爨餘柴枝,長三四尺,持之以歸。時月色微明,行二三里過古道,有小兒約十數歲,遽來持王衣裾,啼哭不已。問其家,亦不答,乃力解其手。未數步,又來相逐,遂以所持柴枝擊之,即仆地,不聞鼻息。王默念曰:「兒定死。」大懼,又慮路人見而迹露,乃疾走,踰毀垣而入。翌日,不敢出門,恐官捕殺人者。日既高,不得出里巷伺探消息,寂爾不聞。遂由舊路覆其事,惟見一朽腐棺板,長三尺餘,中微骨折,尚有火煤之迹。其古道左右皆土崖,高五六仞,居民多穴之以瘞小兒。蓋游鬼憑而為變耳。

鄭前

治平中,武昌縣令鄭前,嘗覺腠理不寧,晝寢曲室。夢一老父,古衣冠,揖鄭曰:「君小疾,煮地骨皮湯飲之即愈。」鄭曰:「素不奉展,何故至此?」云:「我西漢時與君嘗聯局事。君已為三世人,我尚留滯幽壤。」即詢其名氏,云:「前將軍何復。或欲尋吾所居,可來費家園也。」臨別口占詩一絕云:「與子相逢西漢年,半成枯骨半成烟。欲知土室長眠處,門有青松澗有泉。」鄭官滿,之鄂渚,遊頭陀寺,山下城小路見叢薄蔚然。問寺僧,乃費家園也。道次有斷碑,字已漫滅,惟有何復字可辯。冢前有澗水洎老松數株。王承制允成時為巡繳,具知之。

陳州女厲

慶曆皇祐中,陳州通判廳夜有婦人嘗出,與人笑語,或見其狀頗美。詢其名氏,曰:「我孔大姐也,本石太尉家女奴,以過被殺。」問:「何不他適?」云:「此中亦有所屬,安得自便耶?」時晏相國鎮宛丘,屢倚新聲作小詞。未出,鬼即嘔唱於外。或早暮人有登廳戺,忽於掖下作大聲,人恐悸,則笑。有市買卒時被驚,喪所持,甚苦之,遂常以刀自隨。後復來驚,隨聲斫之。數夕但聞呻吟,曰:「聊與汝相戯,何故傷我如是?」自此遂絕。

卷十

鍾離發運

鍾離瑾,開寶間宰江州之德化。明年,將以女婦許氏。居一日,諭其胥魁,俾市婢以送女。翌日,胥與老嫗引一女子來,問其何許人,嫗曰:「撫之臨川人也。幼喪其親,外氏育之。」女受嫗戒,亦不敢有他言。君視事,少間歸,遇於屏,是女流涕有戚容。且疑其家叱駡,詰之,曰:「不然。某之父,昔曾令是邑,不幸與母俱喪,無親戚以為依,時方五歲,育於胥家十年矣,且將為己女。今明府欲得媵妾,胥與嫗以某應命。適見明府視事,追感吾父,不覺涕零。」君大驚,呼胥嫗以審,如女言。誡家人易其衣食,如己所生。以書抵許氏,告緩期:「姑將輟吾女之資以嫁焉。」許亦惻然,復曰:「君侯獨能抑己女而拔人之孤女,予固有季子,願得以為婦,安事盛飾哉?」卒以二女歸許氏。久之,君夢一綠衣丈夫造庭,拜而謝曰:「不圖賤息辱賜於君,然得請於帝,願奉十任有土官,故來致命。」後果歷十郡太守,終於江淮發運使。今鍾離氏有仕籍於朝常十餘,獨出君之後,故世為肥之冠族。若許之名爵,父老已失其傳。嗚呼!二君之用心,非有求於世者,獨發諸至仁耳。彼附貴而親,靦然自以為得,獨何人哉?施報之事,儒者蓋鮮言。若蛟龍斷虵、杜回結草,千古豈苟傳,亦有以警勸云。

蔡侍禁

蔡侍禁者,故參知政事文忠公之近屬也,景祐中,嘗為京城西巡檢。一日,冠帶坐廳事,有綠衣蒼頭展刺云:「郎君奉謁。」旋見一少年,狀貌如十五六人,衣淺黃衫,玉帶紗帽,升階拜伏,自稱郎君,云:「前生與兄為昆弟。」固請納拜。蔡知其異,不得已受其禮。與之偶坐,凝定神思,拭目熟視之曰:「郎君必天地間貴神也,何故惠然相過?」曰:「先居安上門譙三十年,今期滿,為皇城司主者所遣,故詣兄求一居止之所。」蔡曰:「某之廨宇湫隘,豈堪郎君之處也?」即詣西廡下貯蒿秸之室曰:「乞糞除之,補隟封戶,得此足矣。」乃辭去。蔡亦僶俛,令從者潔其室,而扃鎖焉。少時,有虹梁自東南抵室門而止,驢駕橐駝負載巨橐者,罔知其數。復有金飾犢車,垂珠簾、張青蓋者數十乘。又有衣錦袍、屬橐鞬而騎者,執撾而趨者,左右前後亦數千人。有伶人百餘,衣紫、緋、綠袍,奏樂前導。郎君者,乘馬按轡徐行。其後又有臂鷹隼、率獵犬洎四夷之人數百,偕入於室中。大抵類車駕之儀仗,他人弗之見也。俄頃,郎君復至,叙謝再三:「幸得居此,必無絲毫奉擾。苟有凶吉,謹當奉報。但勿令家人穴壁竊覘;或要相覿,宜焚香密啟,即至矣。」言訖不見。蔡氏舉族大恐怖,雖白晝不敢正視其室。月餘,寂無他怪,間聞合樂聲,如聞□風傳自遠而至者,自此差不懼。蔡之細君由隟窺之,見郎君者乘步輦,擁姬侍數百,皆有殊色。樓觀壯麗,池館邃袤,若宮室然。蔡有男,卒已十餘年,亦侍其側。因燔香已告,郎君即至,曰:「嫂何為者?」對以求見亡男。曰:「嫂子在郎君處甚樂,無用見,恐因驚而他適,則有所苦。」懇告以母子之情。呼出,母見即大慟,急就之,遂滅去。嘆曰:「果驚去矣。」又數月,遇蔡誕辰,贄紈素數疋以為壽。舉視之,若煙綃霧穀,又如以蛛絲組織而成,固非女工之所能杼軸也。逮半歲,來告曰:「兄已授明越巡檢,明日宣下。令先兄往彼擇闃室而止焉。楊子江神相與素善,恐知是親戚,故起風濤相戯,不須憚也。」言訖即不見。虹梁自室門而起,南望無際,輜重儀衛如來時。翌日,果徙明越巡檢。將至任,一日,郎君前方丈悉水陸珍品,顧蔡曰:「非敢故為異味,有吝於兄,恐不相益耳。」到任又半年,一旦來見,曰:「與兄緣數已盡,從此辭矣。」復由虹梁而去,竟不知所適。蔡族亦無他咎。故客省張公亢守平凉之日說斯事,公亦有傳。

白鬚翁

嘉祐二年,大理寺丞常洵為荊州潛江縣尉,因徼巡至徑頭市路次,草中有二女子,年十三四,裸形如丐者,傴僂出馬前,云:「是黃八娘家女奴,來投官乞命。」詰之,一婢云:「媼怒我啗殘側里切數臠,鞭笞百餘,又以火箸遍灼我身。」一婢云:「我作勞少息,不覺媼來,怒我不起,懸我足於梁,以刀割我尻肉。悉褫去衣襦,內空囷中,不食已三日矣。」常問何以得來。云:「適有白鬚翁至囷前,呼某等,令躍出,某云:『饑憊,而囷且深不可踰。』又曰:『但躍。』不覺隨聲而出,乃引至官道,云:『立此,少選有邑官來,可愬以脫。』」常至縣,逮黃媼詰之,一皆承伏,即送府。時魏侍郎瓘尹荊南,劾治,具款贖金而釋之。媼今尚在,其悍戾殘忍,真狼虺然。嘗適數夫,或凌虐而致死,或恐讋而仳。前此婢媵,潛被戕害者數人。每陰晦,則厲鬼呼嘯所居之前後,媼叱之,即泯然。噫,白鬚翁豈非神靈乎!指導二婢復生,可謂明且仁矣。向之被害者,茹歎衘恨於冥漠中,翁宜白之真官,以真其究,易為力矣。而令幽滯於黃媼之室,豈向所殺者當死耶?不然,凶暴之物,鬼神亦憚之也?不可致詰矣。斯事常洵自云。

韓元卿

韓元卿,泗州人也。景祐五年第進士,皇祐中為陝州推官監司,俾鞠獄於武昌。事訖,歸夷陵,至荊州黃潭驛,忽持刀自剄,喉雖斷而未死。祖擇之時為荊湖北提刑,韓之同年進士也,即視之。韓不能語,但舉手如索紙筆狀。因授之,書云:「贜濫分明,罪宜當斬。」乃棄筆於地。祖命取桑根線縫其創,自以手褫去。翌日遂卒。先是元卿調於京師,紿稱無婦,娶富室之女,資送良厚。洎挈之到任,則故妻在焉,有男女數人矣。富人之女欲以書訴於家,則隄防甚密,無由而達。歲餘,悒抑而卒。又不敢權厝於外,但裹以裀席,瘞於廨宇之隟地。韓既死,方具柩而斂焉。贜濫之誅,豈非此耶?

李敏

李敏嘗為兖州奉符縣主簿,會岳廟炳靈公殿歲久,再加營葺,命敏督其役。或曰:「宜先具公裳再拜,啟其事於神。」李不應,遂徹瓦,未□半,黑雲滿殿庭,風雹大作。李始懼,披簡拜階下。仰視神座,帳上有黃龍長數丈,震霆數聲,穿屋而去。凡損稼百餘里。炳靈公自後唐明宗聽醫僧之語,遂贈官立祠。余謂:龍蟄於神帳上,因徹瓦而驚,隨風雷徙去,未必神之靈變也。向少卿宗道云。

樂平港鼉

潭州樂平橋港乃湘之支流,傳有鼉能變怪食人,歲有溺死者。天聖中,市民李姓者,弟溺死,不得屍,以為鼉之食也。李民痛切,無方以復其寃,因刺掌血,濡墨作章,夜醮奏而焚之,祈達於帝。是夜,夢吏若道士畫天神之從官者,駈民以行。久之,至一處,深嚴虛潔,若大府廨。而屏之外有數吏,以鐵索縶一物,長數丈,如龍而一角,目光如電,甚可畏。吏指告民曰:「爾將與此共見也。」民方悟為鼉妖。已而俱入立庭下,遙視殿上若有人物往來,而不辨其詳。有頃,一人下殿呼曰:「江鼉肆暴,枉害平人,決鐵杖一百,處死。李某不合以掌血腥穢上瀆高真,宜付王碩,決脊杖十五。」遂俱駈出。民覺而歷歷誌之。常惕息寅畏,懼罹罪罟,杜門不預外事。後十餘年,侍御史王碩知潭州,民坐遺火延燒一坊伏罪,竟如所夢。得之長沙僧寶珪云。

遵道者

僧令遵,陝州人也,多智數,善附麗權勢。天聖中,出入劉皇城家,因而名聞宮掖。莊獻賜與巨萬,於陝州造一寺,備極壯麗,凡用錢千餘萬緡。嘗自安業南街乘馬而西,呼僕取墜策,時有瞽者坐茶肆前,仰而言曰:「僧豪也。」遵異之。過百許步,下馬復來,揖之未已,即曰:「豈非墜策之僧乎?」遵曰:「然。」復曰:「若之聲名嘗達天聽,有之乎?」僧曰:「有之。」因問將來之事。良久曰:「自此十五年,歲在丙戌,當有大禍,宜杜門避之。不爾,免死為幸。」僧不懌而起。既歸陝,具以瞽者之言告其徒,咸曰:「遵道者,戒行素嚴,禍何由而至?」以謂不然。至慶曆六年,傳岩淵馬道人將圖不軌,陝有市民亦預其謀。民將自陳於官,密詣僧謀之。僧曰:「若自首於郡,不過免死而已。我有主人在京師,地連□□,但持我書詣之,因其言以達朝廷,豈止免罪,當獲重賞。」民從之。行至洛,黨中二卒告變,籍有民名,捕得盡道所以然之狀,及出遵書。時薛紳守陝郊,大怒,遂黥遵為武昌城卒。

董中正

董中正,宿州高資戶也。邢州僧慈演者,寓外宿有年矣,畜鏹千餘萬,寄於董室。其後僧病且死,錢遂沒於董氏。治平三年春,中正病亟,大呼曰:「邢州不須呵詆,待我還爾錢!」數日卒。其長男為符離衙校,既殯父,即日得病,信宿遂恍惚,云:「邢州就我父索錢,有人監督甚急,乞少緩,詎敢詆讕也。」既而又死。宿有樂人張遂,自岱岳回,出徐州界張弓手店,見衙校者躍馬而來。問何之,曰:「大人有少緡錢,為券約不明,在兗州對辨,暫往省問。若今歸耶,可至我家,言我甚安,道中不暇作書也。」張至宿,詣董宅,將道其事,方知董之父子皆已死矣。四會縣尉呂邈云。

同州村民

同州馮翊村民,寶元中有牛生一兒,旋失之。民家有老翁八十餘,夜則來與老翁共語,人皆聞之。忽謂公曰:「我昨日往延州與羌賊交戰,南兵失利,劉、石二大將皆為賊擒。」鄰里相傳,喧然聞於邑大夫。方將逮翁詰之,後三日,敗問果至。自茲州縣屢有呼問。兒謝翁曰:「我住此,令翁家不寧。」遂去不復來。

輯佚

費考先

費考先,成都人,取人生年月日時成卦,謂之軌革。後有卦影,所畫皆唐衣冠祿位,亦唐官次,豈非唐之精象數者為之歟?

劉燁

劉燁侍郎有別第在襄陽。燁卒,長子庫部又卒。乃鬻其第,為茅處士所得。夜聞呼曰:「庫部來。」俄一人頂帽,從數鬼,叱茅曰:「我第爾何敢據?速出,無賈禍也!」凡三夕至,其聲愈厲。茅叱曰:「爾昔為人,今為鬼矣,尚恃貴氣敢爾邪?若我擅居爾第,宜迫我出。爾子不肖,不能保有先人舊廬,售貨於我,尚敢逐我耶?」言訖,返叱令速出。鬼遂遁去。

馮拯

天聖中侍中馮拯薨。次年京城南錫慶院側人家生一驢,腹下白毛成馮拯二字。馮氏以金贖之,潛育於槽中。四方皆知之。

王元規

王元規赴吏部選。一夕,夢一人衣冠高古,因訪以當受何地,官朝早晚。書八字與之云:「時生一陽,體合三水。」既覺,不悟意。及注官河南府河清主簿,凡三年從水,到官日正冬至。

以上錄自宛委山堂本《說郛》一百十六。

嬰怪

丁晉公謂在政府日,竇夫人生一男,既三日,親戚來慶。日向中,負姥解褓將浴,兒齊身皆毛,忽躍起,援帳帶而上,據竿下視。亟聞於晉公,立命殺之。親戚大駭,秘不敢言。

李德裕繫幽獄

學士馮浩有女適呂氏子。頃有女厲嘯其室,言曰:「爾前身某甲之妻,我乃妾也。若妬而害我,我訴於帝,抱寃幾十年,始得伸,遂許復讎。又尋若僅十年,不知再生為呂氏婦,乃今逢焉。俟若今生命盡,相與歸陰府對辨耳。」自茲日夕語言,與家人雜處。忽爾不聞其聲踰旬,間復至。詢其所適,乃曰:「往陰府看斷李德裕公事。」或問:「李德裕唐朝人,逮今二百餘年事,何以至今方決?」曰:「陰司之獄,以人生死往來之不常,獄繫二三百年而決者不為久也。」聞其得罪者多與唐史同,亦有史中無者。

女子變男

廣州有蕭某家者,嘗泛舶過海,故以都網呼之。有侍婢忽妊娠,蕭疑與奴僕私通,苦詰之,則曰:「與大娘子私合而孕也。」蕭有女年十八,向以許嫁王氏子,自十歲後變為男子,而家人不知也。自此始彰焉。吳中舍潛時隨兄官番禺,曾假玉仙觀為學。蕭子亦預焉,好讀《文選》,略皆上口,雖鬚出於頤,然其舉止體態亦婦人也。時景祐五年,任諫議中郎知廣州。

以上錄自商務印書館本《說郛》卷四十四。

括异志   [宋]张师正

《括异志》,宋张师正着。十卷。多记朝野人物奇闻异事,内容多属命运天定,善恶有报之类。《郡斋读书志》卷一三着录十卷,二百五十篇,魏泰为之序。《宋史‧艺文志》亦着录。今传《四部丛书刊续编》本十卷,为明正德时人虞山逸民俞洪重依宋本抄录,无魏序,仅存一百三十三篇。另《说郛》涵芬楼本卷四四与宛委山堂本一一六各载《括异志》七则,互不相同,均有明抄本未载之佚文。

张师正(1016-?),字不疑。襄国(今河北邢台)人。进士及第,换遥郡防御使。嘉佑中,知宜州。治平初,为荆南钤辖。三年(1066),为辰州师。熙宁十年(1077),为鼎州帅。师正与魏泰、文莹等有交往。着有《倦游杂录》八卷,今存一卷;《括异志》十卷。(以上按《中国文学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及《中国文学家大辞典‧宋代卷》,中华书局,2004年)

是次录文,据白化文、许德楠点校之《括异志》(中华书局,1996年)。该书是以《四部丛书》本为底本,以清钞本及正德本,与及现存《永乐大典》中所录各则参校,并从《说郛》本辑入佚文七则。为省篇幅,网络版暂不出校记,但个别字及辑佚部分则据校语及收于《宋元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一书之《括异志》有所补订。

2005年2月24日 ver.1.0

目录

卷一

宋州狂僧    黑杀神降    来和天尊    乐学士    司马待制    后苑亭    衡山僧    南岳真人    会圣宫    曹门谣    陈靖    醴泉观    贾魏公    大名监埽    仆射厅    吕枢密

卷二

盛枢密    余尚书    郎侍郎    刘密学    刘待制    杨省副    魏侍郎    司马少卿    梁学士    张郎中    韩侍中    张职方    陈少卿    杨状元    郭延卿

卷三

马少保    潘郎中    乐大卿    徐郎中    刘太博    刁左藏    吕郎中    钱斋郎    邢文济    蒿店廵检    王廷评    樊预

卷四

陈省副    王待制    石比部    曹郎中    陆龙图    宋中舍    马文思    陈太博    马仲载    夏著作    冀秘丞    梁寺丞    杨郎中    张太博    杨从先

卷五

李参政    梅侍读    韩宗绪    南州壬子    李侍禁    李氏婢    李比部    胡殿丞    谢判官    刘观察宅    柴氏枯枣    僧缘新

卷六

王少保    范参政    麦道录    杨道人    李芝    张白    静长官    率子廉    许偏头    张翰

卷七

张龙图    孙副枢    芙蓉观主    曾屯田    郭上竈    牛用之    毕道人    段榖    方道士    高阆    孙锴    杨贯    张酒酒

卷八

明参政    徐学士    鱼中丞    祖龙图    尚寺丞    高舜臣    王庆    孙翰林    黄遵    刘德妙    税道士    寇莱公    魏进士    德州民

卷九

毛郎中    崔禹臣    张郎中    张司封    薛比部    陈良卿    罗著作    陆长绪    寇侍禁    张尚书    姜定国    傅文秀    胡郎中    僧行悦    康定民    郑前    陈州女厉

卷十

钟离发运    蔡侍禁    白须翁    韩元卿    李敏    乐平港鼍    遵道者    董中正    同州村民

辑佚

费考先    刘烨    冯拯    王元规    婴怪    李德裕系幽狱    女子变男

卷一

宋州狂僧

太祖仕周日,尚未领宋州节钺。时有狂僧携弹走荆棘中,顾谓人曰:「此地当出天子。」又显德末,一人青巾白衫,登中书政事堂,吏批其颊,曰:「汝是何人,敢至此!」其人曰:「宋州官家遣我来擒见宰相范质。」质曰:「此病心耳,安足问。」遂叱去。其后太祖果自归德军节度使受禅,遂升宋州为应天府,后号南郡。一名南京,事具国史。

黑杀神降

开宝中,有神降于凤翔府俚民张守真家,自称「玄天大圣玉帝辅臣」,其声婴儿,历历可辨,远近之民祷祠者旁午。太祖召至京师,设醮于宫廷。降语曰:「天上宫阙成,玉锁开,十月二十日陛下当归天。」艺祖恳祈曰:「死固不惮,所恨者幽、并未并。乞延三数年,俟克复二州,去亦未晚。」神曰:「晋王有仁心,历数攸属,陛下在天,亦自有位。」时太宗王晋,为开封尹。太祖命系于左军,将无验而罪焉。既而事符神告,太宗践祚,度守真为道士,仍赐紫袍,遂营庙于盩厔之太平镇。神位次序、殿庑规模,一由神授。仍尊黑杀,号为翊圣。至仁宗朝,追谥守真为传真大法师。事见《翊圣别传》。

来和天尊

刑部尚书杨公砺为员外郎时,常梦人引导,云:「谒来和天尊。」及见天尊,年甚少,睟穆之姿若冰玉焉。杨公伏谒,天尊慰藉之甚厚。及觉,莫谕其事。后章圣皇帝育德储闱,尹正神州,杨公入幕,始谒而归,语诸子弟曰:「吾适谒皇太子,乃吾顷梦来和天尊之仪状也。」事在砺本传。

乐学士

乐学士史,景德末为西都留台御史。尝梦一人,具冠服,称帝命来召,共行十余里,俄见宫阙壮丽,殆非人世。因问使者,云:「此帝所也。」既陛见,帝谓曰:「而主求嗣,吾为择之,汝姑伺此。」少选,导一人至,气色和粹,似醺酣状。帝谓曰:「中原求嗣,汝往勿辞。」即顿首祈免者再三。帝曰:「往哉!惟汝宜。」遂唯而去。旁拱立者谓史曰:「此南岳赤脚李仙人也,尝酣于酒。」帝急呼史至前,曰:「适见者,主之嗣也。」寤而识之。既而密以闻,具述所梦,曰:「宫中不久有甲观之庆。」明年神文诞圣。退安处士刘易尝记斯事。

司马待制

故天章阁待制司马公池,干兴中以职官知光山县,秩满,考绩于吏部。时章圣临御,一夕,梦引对于便殿,仰视黼座,状甚幼冲,既觉,窃语交亲,以谓改官之期方远。铨司既质成课,将取旨,会真宗不豫,神文以皇太子监国,引见资善堂,仰视睿姿,一如所梦。事见庞相国所撰《司马公神道碑》。

后苑亭

嘉佑末,仁宗于后苑建一亭,题其榜曰迎曙亭。未几,神文弃天下,英宗嗣位,则亭之名岂徒然哉!昔汉昭帝时,上林柳叶虫蠹成字,曰:「公孙病已立。」霍光既废昌邑,立戾太子之孙,是为宣帝,实名病已。唐宣宗晚年,长安小儿叠布蘸水,向日捩之,谓之「拔晕」,懿宗果自郓王嗣立。以今方古,事实符契。古语有云:「干鹊噪而行人至,火花燃而得酒食。」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况王者之兴,岂无开先之兆也?异哉!

衡山僧

嘉佑八年三月,衡山县僧某来湘潭干事。既毕,归衡山,至中途,宿逆旅。忽梦行道中车骑戈甲,旌麾仪卫,去地丈余,蹑空北去。僧伏道左,少时既过,复前。又逢数骑,叱之曰:「安得犯跸!」僧自疏得免,因问:「何官也?」曰:「新天子即位,南岳神往受职耳。」僧既觉,明日至衡山,白所梦于邑令。令戒僧曰:「秘之,勿妄言。」后数日,闻仁宗遗诏至,考其所梦之夕,正月二十九日也。《金匮》云:「武王胜殷纣,大雪平地盈丈,旦日有车马诣军门,行无辙迹。太公曰:『此四海之神洎河伯来受职也。』因祀之,约束而去。」与此正类。李时亮云。

南岳真人

庞相国籍既致政,居于京师。嘉佑八年春三月,公被疾,至下旬,病革。一旦奄然,家人聚哭,数刻复生。翌日,命纸笔,屏左右,手书密封,俾其子奏。家人咸谓久病恍惚,书字不谨,遂寝不以闻。公既薨,发视之,云:初死,有人引导令朝玉皇;入一大殿庭,排班,庞处下列。拜讫,有一人传玉皇诏云:「庞某令且归。伺与南岳真人偕来。」既出殿门,又有人前导,云:「当见南岳真人。」复至一殿庭,列班,庞居上游。卷帘毕,既拜,熟视乃仁宗皇帝也。时神文久不豫,庞既复苏,觉体候小康,又闻圣躬亦复常膳,乃窃喜,故欲上闻。三月二十七日,庞薨。越一日,仁庙上仙。进士时济得之于兴教院主僧惠节。

会圣宫

会圣宫在洛都东八十里望仙桥,祖宗之神御在焉。嘉佑八年三月二十九日,昼漏尽,宫侧之人见王者羽卫陈布道中,最后二人衣赭袍,张黄盖,乘马相次至宫前,乃不见。明日,宫门大敞,诸殿门锁不钥而启,主事者大骇。少时,闻仁庙上仙。

曹门谣

天圣末洎明道中,京师市井坊巷之人,凡物之美嘉者,即曰「曹门好」;物之高大者,即曰「曹门高」。耆壮童稚,无不道者。景佑初,神文诏册曹王女孙为皇后。曹王为国功臣之冠,虽珪爵蝉联者三世,洎作配宸极,居外戚之尊,可谓高且好矣。王辅艺祖定天下,降蜀平吴,抗丑虏,破强敌,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宜乎后裔之兴也!唐郭尚父功盖天下,位极人臣,侈穷人欲,寿登耆艾。天谓报施之道,由或歉然。至暧女为宪宗元妃,历七朝,五居母后之尊,人君行子孙之礼。唐史臣谓子仪社稷之功未泯,复钟庆于懿安焉。以曹氏之余烈,近之矣。

陈靖

陈靖,字唐臣,钜野人。少倜傥,有气节,通《诗》《易》,尝从范讽、石延年、刘潜游。景佑五年,以进士特奏名得三《礼》出身,荐为邑佐,皆有能声。稍迁孝感令,以公事忤郡太守,辄致所事而去,即日僦舟东下,隐于叶山。未几诏下,以太子中允致仕,值岁荒,徙家京师,卖药自给。朝之公卿多故人,踵门者辄避去;或遗金帛,即散道士、丐者,未尝有所畜。与其妻孔氏,皆学辟谷,往往经岁不食。嘉佑四年,思武陵山水之嘉,尽室出彼。王介甫高其行,以诗送,有「知君欲上武陵溪,水自东流人自西」之句。既至武陵,结庐于高梧,市居数月,丧其妻。自是不接人事,杜门称疾,惟焚香诵《易》而已。六年七月十七日亭午,遽命其子庠具纸札,作书遗张郎中颙曰:「近上帝以靖平生无谄,俾主判地下平直司,候天符下即之任矣。」张时职江东漕运,得书,以靖为病心者,不复报。是日又躬为一书,封缄甚密,戒其子曰:「张公归乡,即以此书授之,不可示他人及私发。违吾言,汝为不孝。」其子谨藏之。自是多为歌诗,皆有脱去世俗之意。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平旦,谓其子曰:「吾数尽矣,后事一托张秘丞主之。」言讫而终。时张秘丞颙将赴官益阳,前一日与靖别,翌日得其讣,亟为办丧事,葬于耆阇山之侧。治平元年七月,张仲孚自江东还,其子庠捧父书号泣来献,封缄如初。发之,其始末皆叙诀别之辞,中乃云:「平直司必然失为议定皇嗣事,勿怪草草。」明年秋,英宗由大宗正为皇子,而靖于六年七月为此书,已有选定之语。由是知帝王之兴,皆受命于天,默有符契,非偶然矣。此皆略取张仲举学士所撰《陈靖传》云。

醴泉观

祥符中,京师东南隅醴泉涌,龟蛇见其侧,饮之者疾瘳。即其地营祥源观。其后灾,再加缮构,改号醴泉观。熙宁八年,又易倾朽,荐加垩饰。功毕落成,命教坊伶人奏乐于庭。是日真武影现于殿脊火珠中,其部从神官斾纛之类,望之悉具,京师奔走观瞻者数千万人。见陈虞部幵云。

贾魏公

贾魏公昌朝先德名注,尝为棣州推官。公方在孕,一夕,梦绯衣冠者一人自空而下,以巨箱捧貂蝉冠以献,俄而公生。始数岁,先令公为瀛幕,公时在膝下。契丹数十万攻围踰月,城甚危,守陴者闻空中神告曰:「城有中朝辅相,勿忧贼也。」数日,虏遁去,城卒无患。公自宰相出镇,拥节钺者垂二十年,官至兼侍中。若然,则贵贱之分、淹速之数,固由默定。世之汲汲于进者,无所不至,岂昧于居易之理乎?

大名监埽

河自大坯而下,多泛滥之患,岸有缺圮,则以薪蒭窒塞,补薄增卑,谓之「埽岸」。每一二十里,则命使臣巡视。凡一埽岸,必有薪茭竹捷椿木之类数十百万,以备决溢。使臣始受命,皆军令约束。熙宁九年,大名府元城县一监埽使臣所主埽岸,有大鼋屡来嚙岸之薪蒭,似将穴焉,遂彀弩射之,中首而死。是夜,梦一绿衣创首,谓监埽曰:「汝杀我,我已诉于官矣。」又月余,病疽死。见二使者执之而去,曰:「汝尝杀人。」监埽窃思之曰:「此必杀鼋事也。」行仅百里,入一城。使者曰:「吾有事,当先白所由司,汝姑止此,无他适。」二使既去,仰视高阁,金碧相照,有二神人守阍,如道士观所谓龙虎君者。以姓名白之,乃引入,仰视其阁,有榜题曰:「朝元之阁」。下见韩侍中稚珪凭几而坐,侍者数十人,若神仙仪卫。乃再拜讫。韩问来状,遂白杀鼋事。因曰:「堤岸有决,当受军令之责,非徒杀也。」韩曰:「汝亦何罪。傥见阴官,但乞检《上清格》。」即出门,见二使者至,遂引到一官府庭下,果诘以杀鼋事。对曰:「某主埽岸,河流奔逸,涨溢不常,苟有决漏,则当诛。鼋败吾防,不可不杀,乞检《上清格》。」阴官取格视讫,谓曰:「《上清格》云:『无益于世,有害于人,杀而不偿。』罪固难加。」阴官命前使者引出,行十余里,若堕眢井,遂寤。事闻之于刘大卿袭礼云。

仆射厅

陈英公执中,初以左正言谪为中允,监永州酒税,郡守常以谏官待之。间日,具肴膳,就其所治,以延款之。英公即座,周视居宇,忽于榱桷楣间注目久之,顾侍吏曰:「见一牌否?」左右对以无覩,郡守而下皆曰「未尝有牌」。陈笑而杂以他语。及归,家人怪而询之,公曰:「宛见一金字牌,书『仆射厅』三字。」公由是益自负。既而两正台府,竟践此位。虽以司徒致政,然在仕之时,官为端揆。进士魏泰呼英公为舅祖,得闻其事。

吕枢密

吕枢密公弼,丞相申公之次子,始秦国妊娠而疾,将去之,命医工陈逊煮药。时方初夜,逮药将熟,已二皷,坐而假寐。忽然鼎覆,取诸药品咀剉末再煮之;俄以严皷,不觉再覆;既而又煮,而加火焉。困甚,就榻,梦一神人,披黄金甲,持剑叱陈曰:「在胞者,本朝宰相也。汝何等人,敢以毒药加害!」陈恐栗而寤,遂以所梦洎覆鼎事白于秦国,曰:「在孕者贵人也,虽疾,当无所损。」其后生宝臣,熙宁中,自枢密使出镇而薨。闻之马瑊运判云。

卷二

盛枢密

枢密使文肃盛公度修起居注日,尝感疾而死,支体犹温,故家人未敢殓。越宿乃苏,云:「始为人追摄,若行田间,气候昏塞,如欲雨状。良久,入一府,见主者被古诸侯服,起而接公,且谂以同姓名而误追,亟命公还。既而复行田间,远望有数人,皆若旧识;及追视之,乃故相国沈公义伦也。喜揖盛曰:「审知学士得还,为我语家人,颇为汗脚袜所苦。」草草别去。盛神还,疾亦渐愈。遂以冥中所嘱语沉孤,其孤泣,而不悟汗脚袜之说。及服除,彻相公灵榻,而神座之横桄有败袜焉。究其所自,则守灵老卒之物,偶致于此,旦起忘之,谓已亡失,故不复索。文肃公说。

余尚书

余尚书靖,韶州曲江人,天圣元年第进士,又中拔萃。始自曲江将求荐于天府,与一同郡进士刘某偕行。刘已四预计偕,行至洲头驿,有祠颇灵。余谓刘曰:「与足下万里图身计,盍乞灵焉。」遂率刘以楮镪、香酒祷祠下,乞梦中示以休咎。是夕,余梦神告召而谓曰:「公禄甚厚,贮于数廪,官至尚书,死于秦亭;刘某穷薄,止有禄六斗耳。」公谢而退,遂寤。其后出入清华,声望赫然;中罹废黜者累岁,其后竟至工部尚书。常语交亲曰:「关中任使,决不敢去。」既罢广州,至乌江得疾,遂入金陵就医。舣舟秦淮,扶病登亭,视其扁曰「秦淮亭」。公不怿,数日而薨。刘某者,以累举不第,就南迁,遂摄一尉,才逾旬而卒。李供备时亮云。

郎侍郎

郎侍郎简致政之年,将赴阙,更图一郡,然后悬车。途次奔牛,宿于堰下。时盛暑,月色澄亮,命从者皆寝,辟船门默坐。乙夜,闻岸侧有人语云:「吾儿明日过此,幸若曹悉力曳船。渠齿幼,恐致惊怖。」郎大讶,登岸四顾,人皆酣寝,惟羣牛卧于屋下。翌日,郎驻舟以伺,俄有称监簿者,年甫弱冠,由途于此。船既及堰,羣牛不待呵捶,旋转如风,顷刻而过堰。郎太息曰:「吾平生历官治民,自谓无寃抑,安能垂老更僶俛于王事乎?」即抗章告老,南归余杭。牛之子不传名氏者,郎为之讳也。陈节推之方笔以相示。

刘密学

天禧中,刘密学师道守潭州。有衡山民之长沙市易者,冒夜而行,道中见旌旗仪卫,呵导甚厉。民相与拱立道左,因询前駈者曰:「何处大官?」曰:「潭州刘密学,授南岳北门侍郎,明日礼上。」是夜,复有内臣江供奉者来岳庙烧香,宿庙下,梦供帐纷纭,言新官礼上。洎见,乃刘密学也。又马尚书亮时尹京南,巳午之间,有一道士至客次展谒,谓曰:「侍郎已下厅,不敢通刺。」道士曰:「无他事,欲投潭州刘密学书耳。」典谒曰:「既要相见,何不早来?」又曰:「为今日南岳北门侍郎上事毕方来,以故后时。」言讫,失道士所在。晚衙马视事,典谒以告。马大惊,以为不祥;数日,凶讣至。考道士求见之辰,刘捐馆之日也。先是刘在长沙,一旦称受札子赴阙,即具舟舰,立俾徙行李、族属于舟中。又曰:「吾未交符印,今日且宿寺居。」明日洗沐讫,穿膝坐正寝,俨然而逝。今衡潭之人严奉之,礼与岳神等。或闻祖舍人士衡有传。今所书者,录马运判瑊、辛都官子言之说耳。

刘待制

待制刘公湜,彭城人,清修检重,时所推与。自金陵尹移守高密,时已抱疾,乘船沿淮,至水车驿舍,遂卒。先是驿居人见駈羣羊及负荷酒食横陈之具入驿者,视之则无人,如此累日。刘既卒,始悟鬼神之来迓。水车沟在海、密州界。得之周都官之纯言。

杨省副

杨省副日华自言:应举日,与数同人税宅于饮马巷。居数月,无他异。一日探榜归,时春季颇暄,相与解带,席地而坐。俄觉身之欹侧者再三,以谓地动;问诸仆隶,则不知。杨取剔耳篦画甓罅中,罥出浅红线长数寸,以手牵之,有缣衣如线色,随牵而长,约尺余。惧而舍之,其下若有人引之者,徐徐尽入。坐者大骇,莫敢发视,实时迁于旅邸。余任渭州推官日,亲承杨公之说。

魏侍郎

刑部侍郎魏公瓘,初以金部员外郎知洪州,罢官,舟经大孤山。方乘顺风,扬舲甚駃。一女使滌器而墜水,援之不及,舟速浪沸,頃刻已十餘里,公惋嘆良久。一女奴忽沉冥狂語趨前,而舉止語言皆所溺婢也。泣且言曰:「某不幸而溺於水,實命之至是,無所恨;然服勤左右久矣,一旦不以理而終,夫豈不大戚耶?儻歲時月朔,賜草具饌,化楮泉於戶外,使某得以歆領,雖泉下亦不忘報。」公與夫人聞之惻然,悉允其求。語次,一漁艇載所溺婢,櫂及公舟,告曰:「溺婢為浪泊而出,獲援之以送。」婢固醒然未嘗死,而女奴亦不復降語。得之都官郎中任粹云。

司马少卿

太常少卿司马公里自言:未冠时,侍仲父待制光山县。门下客张某者亦年少,同舍肄业,常苦资用不足。张忽叹曰:「愿得干汞法,以快吾欲!」旁有黥卒执汛扫之役者,笑曰:「秀才年少,安知世间有此事耶?」张曰:「神仙之术,不可妄求,岂不知之乎?」卒曰:「某尝得此术,愿试之。」张大喜,脱衣质钱,市汞及炭。初夜,以水银一两内鼎中,出小瓢,取药一粒如芥子投之;又以小瓦覆鼎口,泥封甚密。炽炭围之,急扇良久,鼎中如风声,倾之成白金矣。翌日,召金工视之,曰:「此汞银也。比闻有黥卒得此术,间或鬻之,岂非此人所为乎?」张亦秘而不言。张谓司马曰:「斯人而有斯术也,图之固易;然缓而取之,善也。」自此,屡以美言抚存之。一日,请浣衣于江滨,去遂不复,竟不知所适。

梁学士

梁状元固,博达俊伟人也。未仕,职于史馆,数年而卒。未克敛,凭侍姬玉儿者降灵语云:「吾今弃世纔信宿,家事不治乃尔!」又召子弟戒勑曰:「吾家素贫,尚有铅器数十事,兼朝廷必有赠赐,足办丧事,不得倚四郎中其叔父也,但托祖舍人可也。」家人问曰:「学士今居何所?」曰:「见作阴山谏议,寄任不轻。」又索毫楮作启,令子弟取某书还某家,于某家取所借某书,还者收,取者得。复索茶合饮一杯已,手自封记,真梁之迹也。须臾乃去,姬如醉醒,诘之殊不自如。进士洪正卿云。

张郎中

张郎中景晟,洛阳人也,去华侍郎之孙。登进士第,始逾强仕,为屯田郎中。熙宁四年,奉朝请于京师。忽疡生于手,痛不可忍。时有御医仇鼎者,专治创痏,呼视之,遂取少药傅其上,既而苦楚尤甚。仇虽复注以善药,而痛不能已,数日而卒。沉困之际,但云:「仇鼎杀我,必诉于阴府,不汝致也!」月余,仇坐药肆中,见二人,一衣绯,一衣绿,入鼎家,手持符檄,谓鼎曰:「张郎中有状相讼,可往对事。」仇曰:「张郎中病疽而死,何预我事?」绯衣曰:「奉命相逮,不知其它。」仇知不免,哀求延数日之命。二人相顾曰:「延三日可矣。」绯衣曰:「虽然,当记之而去。」遂出一印,印其膝下,遂不见。所印之处,即肿溃,创中所出如膏油,痛若火灼,后三日而死。始仇之知张橐实良厚款,欲先以毒药溃其创,然后加良药愈之,以邀重赂,遂至不救。鬼之来,独鼎见之,左右但见纷纭号诉而已。噫!庸医之视疾,多以药返其病,使困而后治,欲取厚谢,因而致毙者众矣。傥尽若张君之显报,则小人之心庶几乎革矣!

韩侍中

侍中韩公稚珪知泰州日,卧疾数日,冥冥无所知。倏然而苏,语左右曰:「适梦以手捧天者再,不觉惊寤。」其后,援英宗于藩邸,翼神宗于春宫,捧天之祥已兆于庆历中。固知贤臣之勋业,非偶然而致也。太常博士姚复云。

张职方

张职方太宁,宿州人,家富于财,登进士第。性恶鸱,每至官,必下令左右挟弹逐之。熙宁六年,丁内艰,权居于符离之佛寺。尝有鸱巢于殿之鱼尾,育三雏,羽翼渐成,飞跃于外,鸣啸不已。张亲弹之,中丸而毙。既而二大鸱盘空,鸣声甚悲。翌日,张步庭中,一鸱下抟其巾,方惊骇;一鸱复来攫,伤其鬓,创亦不甚。旬余溃决,腐及喉,遂死。嗟乎!哀子之死,仁也;报子之仇,义也。孰谓禽兽无仁义之心乎?父子之道,天性也;处万物之灵,亲爱之心宜其甚焉。熙宁甲寅、乙卯岁,天下蝗旱,至父子相啖者,真禽兽之不若也。悲夫!

陈少卿

太常少卿陈公希亮,曩岁刺宿州。厅事后门常扃钥,相传云开则有怪物见。陈刚方明决,不之信,遽命启之。果有羣妖昼夜隐现于房闼间,陈亦不甚惧。一日,偶至土地堂,见土偶数十,疑其为妖,命碎之,投诸汴水,妖遂绝。盖每岁立春,出土牛,牛既为众所分裂,衙卒乃取策牛人置于土地之祠也。张供备宗义言。

杨状元

前进士黄通与状元杨公寘相善,尝梦杨投刺,自称「龙首山人」。庆历初,既登第,丁内艰,未终丧而卒。其后好事者解之曰:龙首,谓状元登第也;山人,无禄之称也。

郭延卿

    郭延卿,洛阳人,少以文行称于乡里,吕公蒙正、张公齐贤未第时,皆以师友事之。太平兴国中,陈抟自华州被召。抟素以知人名天下,及道西洛,三人者皆进谒。抟倒履迎之,目吕曰:「先辈当状元及第,位至宰相;张先辈科名虽在行间,而福禄延永又过于吕。」然殊不言延卿。于是二人相与言曰:「郭君文行,乡里所推,幸与一目。」抟曰:「固知之,然亦甚好。」遂草草别去。抟送之门,顾张、吕曰:「二君今晚更过访。」及期往,抟曰:「二君前程,某固已言,然所惜延卿禄薄。伺吕君作相,始合得一命;张君作相,当得职官耳。」既而吕果状元中第,及为相,荐延卿,得试校书郎。及张作相,益念郭之潦倒,一夕语其子宗诲曰:「为我作奏札子,荐郭延卿京官。」及翌日造朝,遽索奏札。宗诲草奏,悞书「京」字为「职」字,及书可降制,乃职官,皆如抟言也。进士魏泰闻之陆修撰经,云其始末甚详。

卷三

马少保

太子少保马公亮自言:少肄业于庐州城外佛寺,一夕,临窗烛下阅书,有大手如扇自窗伸于公前,若有所索。公不为视,阅书如故,如是比夜而至。公因语人,有道士云:「素闻鬼畏雄黄,可试以辟之。」公乃研雄黄渍水,密置案上。是夕大手又至,公遽以笔濡雄黄,大书一「草」字。书毕,闻窗外大呼曰:「速为我涤去。不然,祸及与汝!」公雅不为听,停烛而寝。有顷,怒甚,而索涤愈急,公不应。逮晓,更哀鸣而不能缩,且曰:「公将大贵,我且不为他怪,徒以相戯而犯公,何忍遽致我于极地耶?我固得罪,而幽冥之状由公以彰暴于世,亦非公之利也。公独不见温峤犀照牛渚之事乎?」公大悟,即以水涤去「草」字,且戒他日勿复扰人,怪逊谢而去。进士魏泰言马公尝说于其祖云。

潘郎中

潘郎中继宗,清河人,以明经发第,有吏材。天圣中,以国子博士通判干宁军。其母亡以十余岁,一日,于堂前呼家人,令召其子,容状衣服宛如平昔。潘再拜号哭,母急止之曰:「可于堂西偏隔以帟幕,前下一帘,中安二榻,吾将与伴我者二妇人息焉。」既而语云:「吾死亦无大过,阴官但致我一室中,不令他适。汝既升朝,封我为县太君,阴官乃纵我出入。汝前岁知导江县,我尝至彼相视,以水晶柱斧倒置植扉后。吾亦未有生期,恐久溷汝,聊以为识也。今我往生冀州北门内街西磨坊某人媳妇处为女,因得来此。」家人日夕具饮食,惟闻匕箸声,视之如故。留月余告去,举家送之郊外,空中有哭泣声,久而不闻。潘既受代,道出信都,询之,皆如所说。潘后常以缗帛遗其家。潘之子士龙,今为正郎。胡讷尝着《孝行录》,亦记潘夫人事。

乐大卿

光禄卿乐公滋,性沉厚。少年修学时,尝就祖母寝榻前灯下看书。一夕二皷后,灯檠摇动,如人携持,周行室中,复止故处,乐亦不惧。明日,言于门下客,客不之信。是夜取檠置学舍中,明灯而坐。才二皷,复行如初,客大呼而走。遂命斧碎,亦无他异。

徐郎中

徐郎中,莱州人,忘其名。弱冠,侍父假守岭外。干兴中,仁宗登极,部贺礼赴阙,至武陵一驿,将舍正寝。驿卒言:「其中有物怪往来,无敢居者,愿易他次。」虽不以为然,亦出寝于厅之屏后。夜将半,梦有神人,状甚伟,手携竹篮,其中皆人鼻也。叱:「汝何等人,敢辄居此,以妨吾路?」徐恐惧愧谢。神乃端视之曰:「形相非薄,但其鼻曲而小,吾与若易之。」遂于篮中择一鼻,先劓徐鼻掷去,以所择鼻安之,仍以手指周固四际,梦中亦觉痛楚。神笑曰:「好一正郎鼻也!」徐之鼻素不隆正,自梦易之后,自然端直。历官驾部郎中,致仕,随其子秘书丞朔在维扬签判,治平四年物故。

刘太博

兴州依山为守居,层叠而上,正寝尤高。复构楼于上,俯视仪门如指掌。宝元中,太常博士刘公中达假守是郡。一日,与家人登楼,见白衣者入客次,若举人状。刘遽曰:「有客至,吾将延之。」遂下楼升厅。果有举人投刺,刘接之;坐移刻,各不语。告去,遂循东庑而下。左右告曰:「当自西庑。」举人不答,直趋东庑井次,投身而入。刘大骇,遽索井中,无所得,而亦不能究举人者自何而来。月余刘卒。前进士程觉言。

刁左藏

刁左藏允升,尝提举大名府左厢马监,在职岁余卒。其家先寓于大名朝城县。熙宁二年秋,刁捐馆半岁,次子总忽见父坐于城门之侧,行李从者,无异平昔,惟从人悉衣白。方惊惧,其父以手招之,即诣前拜且哭,刁遽止之。总问曰:「大人今主何事?」刁曰:「吾尝事范希文,渠今主阴府,俾我提举行疫者。今欲往许州以南巡按,道出此,故暂来视汝。」因曰:「汝母明年八月当死,但预为备,勿告之,恐渠忧挠。孙某来年五月亦当卒。此皆冥籍先定,汝宜自宽。」孙乃总之爱子也。又曰:「市中仇某不半岁,必刑死。」因怀中取鸦青纸一幅,有金书七十余字,授总曰:「善保持,勿失坠。」遂上马,呵道出南门而去,闾巷悉见。行数里,逢市人张五者,避立路左,刁谓之曰:「我欲倩君,可乎?」张曰:「诺。」乃谓曰:「若暂到我家,语吾儿:后月南市当灾,且慎之。我已留后者五人防视,必免焚如。」张亦不知是鬼也,遂诣刁宅,欲达其语。闻宅中大哭,少选总出,询方知刁久已弃世。其妻洎孙如期而死。邑中官吏知有火灾,日夕戒居人储水,谨火禁。月余,火自空屋发,与刁居密迩,四邻悉焚,惟刁宅独完。仇某者闻当刑死,杜门不出。一日,与客弈碁于所居之门下,有诵佛书而丐者,仇屡谢之不去,语颇不逊。仇忘刁之言,殴之即死,竟毙于枯木。金书人皆不识之,字书亦无。事闻之借职刁绰言。

吕郎中

吕郎中元规,治平初为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公宇在韶州,宅堂之后有园亭,亭下植荔枝数株。夏五月,实尽丹;翌日,将召宾僚开樽以赏之。其亭暮则扃鐍,人迹所不至。诘旦启户,无一实在枝,但见壳核盈地,于板壁题诗一绝云:「我曹今日会家亲,手把洪钟饮数廵。满地狼藉不知晓,荔枝还是一番新。」岁余,吕以事去官。其侄子邈言。

钱斋郎

治平中,有钱斋郎者,调于吏部,挈其妻居京师。一日,其妻被夫之衣冠,语言皆男子也,状如病心。召符禁者视之,术皆不效。闻孔监丞者有道术,能已人疾苦,遂诣其居,告以妻之所为,孔许至其居。翌日乃来,与钱偶坐。其妻冠帻束带,往来于左右,詈曰:「汝是何人,预我家事!」久之,孔都不与语。俄而独曰:「莫须着去否?」孔因谓曰:「汝本何人,辄凭人之室家,可乎?」乃曰:「我尝被一命而死,亦曾举进士,颇探释老书。昨到京师,无处寓止,暂凭附于此人。」孔曰:「既若曾涉猎三教,是识理之人也。汝在世仕宦之日,汝之室肯令他人凭之乎?」鬼默然。又谓曰:「汝既言曾探释老,有尔许大虚空,何所不容,而言无寓止之所?」言讫,钱妻瞢然而倒,半日乃寤,询其前事,皆不知也。得之张稚圭言。

邢文济

华阴县云台观道士邢文济,常掌华阴道司事,故得紫其服,号虚寂大师。既免道职,专主金天南祠。乡人岁时献施金帛甚伙,邢悉裒为私藏,间充酒色之费。有廵检某人者知其事,密令人喻旨,邢屡以所得赂之。一夕,邢梦人摄至金天殿下,见廵检亦在廷中,有若胥吏者诘二人以盗用神物,皆服罪,各鞭背十二,遣归。邢既寤,觉背间楚痛,遂诣廵检,话昨日之梦。惊曰:「我梦亦然。」月余,刑病背疮死,廵检者亦患疽,相继而殂。得之董职方经臣录。

蒿店廵检

渭州蒿店有廵检廨宇,率命班行领卒数百戍焉。庆历中,羌人入寇,巡检张殿直者应援于外,其家悉为蕃贼所俘虏。既入贼境,骨肉皆为赏口。其妻分隶一番酋,俾主汲炀之役。每荷汲器至水次,必南望大恸而后归。其家一犬,亦攘掠而得者,常随妻出入,屡衔其衣,呦呦而吠,摇尾前行十数步,回顾又鸣,如此者半岁。妻因泣谓犬曰:「汝能导我归汉耶?」犬即跃鸣。妻乃计曰:「住此而生,不若逃而死,万一或得达汉。」计遂决。竢夜,随犬南驰。天将晓,犬必择草木岑蔚之处,令妻跧伏,犬即登高阜顾望,意若探候者。时捕雉兔,衔致妻前,得以充饥。凡旬日达汉境。巡逻者以闻,访其夫尚在,乃好合如故。自此朝暮所食必分三器,一以饲犬。斯事番人具知之。

评曰:犬,六畜也。惟豢养之恋,既陷夷狄之域,尚由思汉,又能导俘虏之妇,间关而归,可谓兽貌而人心也。有被衣冠而叛父母之国者,斯犬之罪人也。

王廷评

王廷评俊民,莱州人。嘉佑六年进士,状头登第,释褐廷尉评签书徐州节度判官。明年,充南京考试官。未试间,忽谓监试官曰:「门外举人喧噪诟我,何为不约束?」令人视之,无有也,如是者三四。少时,又曰:「有人持檄逮我。」色若恐惧,乃取案上小刀自刺,左右救之,不甚伤。即归本任医治,踰旬创愈,但精神恍惚,如失心者。家人闻嵩山道士梁宗朴善制鬼,迎至,乃符召为厉者。梦一女子至,自言:「为王所害,已诉于天,俾我取偿,俟与签判同去尔。」道士知术无所施,遂去。旬余,王亦卒。或闻王未第时,家有井竈婢憃戾不顺,使令积怒,乘间排坠井中。又云王向在乡闬与一娼妓切密,私约俟登第娶焉;既登第为状元,遂就媾他族。妓闻之,忿恚自杀。故为女厉所困,夭阏而终。

樊预

樊预,眉州人,登进士第,为杭州观察推官。素有异相,胸生四乳。一日,忽题于厅之堂扉云:「三声皷角云中见,一簇楼台海上高。」人莫喻其旨。后数日,若有牙兵数百人来,云吴山大王遣以奉迎。预乞延数日,处置家事,迓者乃去。亟召同僚,具以事告,自诉「乡里辽远,期津遣孥累」之意。同官见其无疾而遽有是语,以为病狂;或讯其事之委曲,终不答。又信宿,乃卒,卒时正严皷时也。吴山即子胥之祠,据州中之高阜,有楼殿亭宇之胜。「皷角楼台」之句,乃自谶也。后州民闻甲马廵徼之声,或见樊总督者,州人遂塑其像于神侧,自是不复见。其子祖安亲说。

卷四

陈省副

庆历初,陈吏部洎自三司副使谪守钟离郡,比曹员外钱愚时为通倅。錢善數術,一日,俾其邑封具酒肴,悉召陳宅之長幼,會於倅居。明日,錢詣陳謝曰:「昨日以菲薄奉邀貴眷者,聊示區區之意,以託後事爾。」陳大驚曰:「足下四體甚安,此言何謂也?」錢曰:「明年正月某日,某當死。乞護送諸孤歸京師故棲,則幸甚。」陳知錢善數術,亦不以為然。愚嘗謂其妻子曰:「陳亦行屍耳,過明年復舊官,則不可矣。」明年正月,如期而卒。月餘,陳徙廬州,未半歲,復召為三司副使,數月病背疽而死。越三日,陳有少女奴年十二三,忽據榻附而降語曰:「吾昨日已見王,將設酒,我辭以創痛而止。門外從者五十人,悉戴漆皮弁,衣皂綠緋寬衫、烏氊靴,亦無異人世,不復號慕以自苦也。」又數日,復降語,命設榻如賓主位,曰:「此前濠州同官錢比部也。吾今得知益州,復與比部同官,前日已嘗宴會,相得之歡,不異平昔。可令院子傳語錢家縣君,言比部教善視十一郎,比部幼子,最所鍾愛者。今再與陳吏部同事甚樂,勿思念悲慟也。」先是二日,錢之幼女方十餘歲,睡中哀號,呼之良久,乃寤。曰:「我見比部與陳吏部在一高堂上宴會,樽俎帟幙,無不華麗,左右侍衛甚盛。因念父已去世,不覺啼泣,被呼方省。」與陳宅女奴降語相符。昔之小說載幽冥事者,多云人間郡縣陰府悉同。若陳吏部之為益州,豈其然乎?比部之子,今為供備庫副使,言之甚詳。

王待制

天章阁待制平晋王公质之谪守海陵也,郡之监兵治宇之西偏有射堂,堂之前艺蔬为圃。一日晨兴,治圃卒起灌畦,见一老媪立射堂中,气貌甚暇,卒惊询之,媪曰:「我乃监兵之母也,汝亟白我在此。」卒曰:「监军不闻有母,媪何妄也!」媪曰:「第告,无多诘。」卒入白,监军遽出视之,姿状音息真母也,而言语哀恻。监军号恸,家人以下皆往拜侍。母急曰:「以幕幂射堂之轩,使不外瞩。」既而询其所从来,母曰:「冥中有一事,应未受生,与见伏牢者皆给假五日。我独汝念,是以来耳。」监军遽谒告,且白平晋公。平晋公朝服往拜,而以常所疑鬼神事质之,皆不对。曰:「幽冥事泄,其罚甚重,无以应公命。」平晋又问:「世传有阎罗王者,果有否?复谁尸之?」曰:「固有,然为之者,亦近世之大臣也。」请其名氏,则曰:「不敢宣于口。」公乃遍索家藏自建隆以来宰辅画像以示之,其间独指寇莱公曰:「斯人是也。」复问冥间所尚与所恶事,答曰:「人有不戕害物性者,冥间崇之;而阴谋杀人,其责最重。」如是留五日,遂去。或云,平晋由此不复肉食。平晋尝为之记。其子复以示魏泰云。

石比部

比部外郎石公弁言:皇佑中始得大理寺丞,监并州之徐沟镇。岁余,梦一鬼朱发青肤,自中溜下瞰,垂臂捽一女,女子发自地而出,谓之曰:「送汝往李专知家作女。」石惊觉,心悸,遂不寐。逮晓时,有酒税场官姓李者,石因问:「尔昨夕有何事?」李曰:「四更初,息妇生一女子。」石叹异久之。其后婴儿有疾,召一姥视之,曰:「本太原人,随夫寓此仅四十年。凡官于此者,无不出入其家。此廨宇亦曩日都监之官舍,徐沟旧差班行监当今差京官。今中溜之下者尝有井,李殿直监临日,鞭一女使,不胜楚痛,投井而死。遂废不汲,仍遭大水湮焉。」石愈惊骇,方省前梦之验也。

曹郎中

曹金部元举,治平中尝为福建路转运使。廨宇中有池亭,曹朝夕止于是。家人怪其肌体日瘠,精神恍惚。讯之,即曰:「尝有李家娘子,甚美,与二婢子来待我。」咸谓物怪所惑,召医巫视之,悉无效。乃涸池求之,得三鳢,一大二小。曹遽呼曰:「勿害李家娘子。」遂脔而焚之。曹亦谢病归维扬,岁余卒。

陆龙图

龙图陆公诜尹成都日,府宅堂前东南隅有大枇杷一株;其下,夜则如数女子聚泣者,烛之则无所见。厥后半岁,陆卒于位。熙宁六年,成都阛阓间,遇夜,逻卒闻哭声呦呦然,凡数十处,就视之则无有。至七年、八年大旱,殍饿盈路,继之以疾疫,死者十六七。洎至秋麦,则无人收刈。至于绫罗、纱锦、彩笺诸物,鬻者亦少。宜乎魄兆之先见也。丁都官餗目覩。

宋中舍

太子中舍宋传庆,谏议大夫太初之子。自言其父性嗜鳖,尝一日得数鳖,付厨婢臛之。其一甚大,婢不忍杀,放之沟中。逾年,婢病疫疾,苦心烦热,殆将卒。家人舁致外舍,俾卧以俟终。翌日视之,则自户阃至婢胸胁间,皆青泥涂渍,婢亦稍间。讯之,则云:「不究其泥之来,但烦热减差耳。」家人伺之。逮夜,有一大鳖,自沟中被体以泥,直登婢胸冰之。婢逾旬遂愈,询其致鳖之自,婢乃述其本末。天圣中,传庆为遂宁通守,与先君言如此。

马文思

文思副使马公仲方,尚书亮之侄也。遇罢官,多寓家。高邮军细君之妹亦居是邑,尝以牝羊馈于公,未几生一羔。秣饲数月,闲居患无人牧放,乃鬻于屠肆。翌日,临格将烹之,出刀于侧,且瀹水以备燖濯。将刲而亡其刀,良久,见其靶于沟中。取而洗拭,置于床,旋又失之。乃羊所生羔衔而投诸沟,又以足践淖,使勿见。屠者视之大感伤,后以羊归马氏,自此不复屠羊。公亦以羊施佛寺。公尝守全州,尝自书斯事于阅理堂之壁云。

陈太博

太常博士陈公舜俞,在明州观察推官,有二子,一男一女,皆六七岁。一日,戏嬉于外,逮归,则男子面有墨规其左颊,女子朱规其右颊。家人怪问其所规之自,则云不知。家人但谓小儿戯而为之,命涤去。翌日复然,如是几月余,日日如是,而无他怪。陈虑为怪之渐也,白转运使求涖他局,遂㳂牒于浙西。廨既空,郡给二皂以守舍。一日,二人相与言曰:「陈观察向以二儿面有画以为怪,而竟无他,我等当验之。有能独入堂中自朝至暮者,醵钱若干以赏之。」一皂欣然携短剑入堂之西序,醉卧牖下。及醒,日已过午。吏喜其无怪,又喜将获所赏也,徘徊伺晚而出。俄然堂扉启,有数婢从一妇人,臂鹦鹉立堂之戺,若所规画然。吏熟视,默念曰:「苟怪止如是,亦何足畏!」方将以刃劫之,忽心动若大悸,不知其身之所有,惊呼携剑,突门以走,犯谯门,穿长街,若发狂失心者。市人覩其持剑,以为有变,皆恐避之。未半里,蹷踣道左。众掖起,夺剑而诘之,移刻始能言,竟不知其何怪也。进士魏泰游明州亲见此事。

马仲载

熙宁六年,开江南为郡县。既得峡州,筑为安江城,命内殿承制马公仲载统卒三百戍焉。时石鉴以兵马钤辖知辰州,总千兵亦驻城中。一夕,逻卒云:「蛮兵数千,夜当攻城。」石闻之,即欲遁去。马曰:「钤辖傥出,则谁与守?」遂仗剑于门,令曰:「敢出者斩!」石遂留,蛮兵亦不至,由此石颇衔之。未数月,马忽仆地,懵然无所知。仆从乃舁辰州就医药。石乃劾其弃城戍,将以军令裁之。马病稍间,就鞠于武陵,乃具馔,遥诉司南岳。翌日,有稚子方十岁,未尝读书,忽睡中呼索纸笔,乃书曰:「南岳门下牒勑马仲载:念卿遥祭之专勤,听其诉声之怨切。据卿之罪,理当丧命。上天愍卿常行吉心,能守所职,止命降灾夺官,更宜省循,以邀福寿。懋哉,幸矣!熙宁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复取朱笔,画一印于日月上,篆文亦不可辨。儿复睡,少选而寤。诘之,云:「有一人青巾黄衫,以黄勑付我,亦不知其手自摹写也。」仲载之事,武陵人无不知者,《南岳勑》好事者多录而藏之。

夏著作

尚书郎高公靖,蔡州人,罢官归乡里村居。尝坐垄上视农事,有耕夫于土壤得铁牌,上有大字云:「司法参军夏钧。」高亦不喻。数年,授知道州,相次有长沙人夏钧,调本州司法参军,高乃悟铁符之前定也。钧官至著作佐郎。

冀秘丞

冀秘丞膺,皇佑中知河南府缑氏县,代人将至,预徙家于洛城,独止于县之正寝。一夕,梦二女子再拜于榻前,问其所以,云:「妾等是前邑尹家女奴也,以过被鞭死,瘗于明府寝榻之下。向来宅眷居此,不敢妄出,恐致惊怛。今夕方敢诚告,乞迁于野,乃幸之大也。」冀可之。明日发其地,果得二枯骨,红梳綉履尚在。命裹以衣絮,祭以酒饭,加之楮钱,埋于近郊。数夕后,梦中前谢而去。乐长官浩言之。

梁寺丞

梁寺丞彦昌,相国之长子也,嘉佑中知汝之梁县。其内子尝梦一少年,黄衣束带纱帽,神彩俊爽,谓之曰:「君宜事我,不尔且致祸。」既寤,白梁,梁不之信。既而窃其衣冠簪珥,挂于竹木之杪,变怪万状。梁伺其啸,拔剑击之。鬼曰:「嘻,汝安能中我!」又命道士设醮以禳之,始勑坛,夺道士剑,舞于空,无如之何。谓梁曰:「立庙祀我,我当福汝。」既困其扰,不得已立祠于廨舍之侧。又曰:「人不识吾面,可召画工来,我自教之。」绘事既毕,乃内子梦中所见者。会家人有疾,鬼投药与之,服辄愈。归之政事,有不合于理者,洎民间利害隐匿,亦密以告。梁解官,庙为后政所毁,鬼亦不灵。闻之洪正卿进士云。

杨郎中

郎中杨公异,性好洁静过甚,不近人情。寓居荆南,对门民家有子,数岁,肤发悉白,俗谓「社公儿」。异恶焉,屡呼其父,与五缗,令杀之。民得镪,潜徙去。杨止一子,俄病癞,肌溃而卒。近时有人死而复生,云:「阴府新立速报司。」若杨氏之报,信哉!

张太博

治平三年,太常博士张忘其名知兖州奉符县,太山庙据县之中,令兼主庙事。岁三月,天下奉神者悉持奇器珍玩来献,公往往窃取之。既解官,寓家于东平。一夕,闻中阖外如数十人,语声杂沓不可辨。晨兴视之,其所盗帟幙、器皿之类,悉次第罗列于厅庑间。视橐箧,封鐍宛然。如是者凡数夜。张大怖骇,悉取燔之。越三日,奉符旧事发,兖州狱吏持檄来捕。既就逮,左验明白,竟寘牢户。

杨从先

殿直杨从先,至和初监大名马监。其冬,梦授枢密院札子云:「千里重行行,右札付从先。准此。」既觉,不喻其旨。明年春,大雪,牧马多死,监牧使臣冲替者数人。乃悟「千里」,「重」字也;以配「行」,「冲」字也;再言之者,皆被责也。

卷五

李参政

李参政至,性修洁夷淡,年几强壮,尚为布衣。开宝中,有省郎典齐安郡,至依门下为学,读书着文,夜分不寐。一夕,有二女子盛冠服,鸣佩珰,揖李而坐,容态殊丽,风度婉约。李恍不知其所从来,因定神肃容,熟视而问曰:「鬼邪?仙邪?」答曰:「奴非鬼也,乃仙之流亚也。」少时,出户不见。自此月三至,或饮之以酒,或啜茗而去。谈幽显之事,辞简而理明。守将受代,二女复来,谓李曰:「与君款奉三年于兹矣,见君居常以礼自持,未省一言及乱,器识洪厚,终当远到。然君前世曾为商贾,负人息钱甚伙,以贫不能偿,故今世俾君羇蹇于壮岁。」因出书一封与至曰:「俟改元太平乃启,不尔当有祸。」既而太宗践祚,改元太平兴国。启其封,见「太平兴国二年,李至第二人及第」,既而果然。后历清显,入参大政,拥旄巨镇而终。乐京著作尝言。

梅侍读

侍读梅公询,端拱二年第进士,清裕有才,早厠文馆,坐在人洎滞者数十年。景德中,尝梦与一士人,年甚少,共射一石牛,梅中胁,少年者中首。至祥符中,真宗东封,询被选于太平顶行事,宿斋其上。是夕,燔香再拜,默祈将来通塞之事。既寝,梦牛马羊布野,有二牛鬪于前。一人被冠服,前谓牛曰:「伺吕公再入中书,鬪亦未晚。」牛遂解去。其后自尚书郎带职知濠州,吕申公以太常博士通守郡事,仪状酷似向梦中所见。又守倅之居,花圃中各有一小石牛。梅因省前夢,厚結於申公。寶元中呂公入相,擢梅為天章閣待制。其後申公自北都再持政柄,梅已為樞密直學士,判審官院,又遷為侍讀學士羣牧使。是歲十二月得疾,出守許州,以至捐館。夢中所見牛馬,乃羣牧使也;二牛鬪者,其年歲直丑,十二月又丑也;二牛者,逢二丑而疾作也。神先告之矣。

评曰:「君子居易以俟命。」语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明富贵贫贱以时而来,不可规图而取。梅公早预俊选,屯蹇不振,年始从欲,方遇知己。官历两省,职居禁近,拥旄巨镇,克享遐龄。始否终泰,岂非命耶?

韩宗绪

韩宗绪,龙图贽之子,以父任补将作监主簿,皇佑秋镇厅预荐。偶于相国寺资圣阁前,见其家旧使老仆,呼谓曰;「若非某乙乎?死久矣,何得在此?」曰:「某今从送春榜使者。」又问:「榜可见乎?」曰:「有司收掌甚密,不可得而见也。」又谓曰:「汝能密询有我姓名乎?苟无,亦可料理否?」仆许诺试为尽力。又问:「复于何处为约?」仆云:「复期于此,他处难庇某之迹。此地杂沓,人鬼可得参处。」他日如期而往,仆果在焉。遂开掌,见己之名在片纸上,揭其下,乃田宝邻也。仆曰:「此人明年当登第,官甚卑。郎君亦自有科名,但差晚耳。况身已有官,故得而易之;若白身,则不可。」因忽不见。明年韩登第,曾以兹事说于亲旧间。治平中,韩玉汝龙图与供备库使段继文同使契丹,至雄州,段尝为雄之监军,雄之举人皆上谒,田宝邻刺字厠焉。韩见之大惊,与段尽道所以,段复以韩事本末语之。遂齐戒夜醮,作奏诉于帝。木炎尝侍父官瓦桥,备知之。熙宁中,炎登第,为岳州巴陵簿。县令王泽尝谈怪异,王云:「应举时,闻州东有一人常入冥,言人吉凶甚验,遂率同人数辈就问之。其人在小邸暗室中,既见,遂以将来得失叩之,再三不语。俄又面壁而坐,云:『田宝邻公事至今未了,安敢有他科场事!』不知田宝邻何人也。」炎方省向者韩、段之言。宝邻以累举特奏名,其后官甚卑。

南州壬子

虞部员外郎杜公彬,罢滁淬,至阙奉朝请。一日遊景德寺,訪朝客不值,方假筆札以誌門,偶狂僧嚴法華者自廡下直揖杜君。杜雅聞法華言事多中,因以平生未然之事諮之。僧奪筆索紙,杜以刺字之餘授之,大書云:「南州壬子。」杜不測其旨。後數月,授知漳州。到州閱圖經,則陳氏偽據日,目漳為南州,杜嘆訝之。自揆以為「壬子」者有土之號,豈隱其為州之意邪?後歲餘,杜終於任。其子煜用浮屠法作七齋,飯僧次,煜因言及法華之事,取其書以示羣僧。因觀其「壬」字中一書差長,若「壬」子,遂以甲子推杜君卒之日,正壬子也。其子煜言之於魏泰,並出其書。

李侍禁

李侍禁齐善袁许之术,士大夫多喜之,有别业在华阴之东郊。其妻先卒,买一妾,生二子,一男一女。李既死,二子始髫龀。长男年二十余,乃嫡室所出,与其妻谋曰:「二子长立,当有婚嫁之费,且分我资产。能致之死地,家资悉我有也。」自此二子衣不得完,食不得饱,笞骂挫辱,无日无之。俄得疾疫,遂绝其药膳,虽杯水亦不与,相继皆物故。妾不胜怨愤,日走伏齐垄,号哭以诉。数月妾亦死。有邻家子于閴巷,见齐手携二子,妾亦侍侧,顾谓邻家子曰:「我长男不孝不友,虐杀弟妹,又令此妾衘恨而殁。若可语之,吾亦诉于阴府,不汝置也。」邻家子知是鬼,将走避,因忽不见。邻家子遽来告之,亦不之信。一旦,其妻具酒肴会亲旧女客于中堂,厥良独坐书阁下。乃父自外至,数其罪,以杖击之。坐客闻其号呼,悉往视,但见仆地叩头服罪,言虐杀二子状。数日乃死。其妻后数月亦死,田宅家赀悉籍没。噫!李齐之事不诬矣。世之人父死而谋害幼稚,以图资贿者多矣。目覩数族,虽不若李为鬼灵,但见其身夭折,子孙沦胥,以至无立锥之地。李齐之事,足使狠子庸妇闻之少警其心。董职方经臣亲见兹事云。

李氏婢

贾国傅大冲尝说:有李某屡典郡,既卒,家人归京师旧居。有老婢,凡京城巷陌无不知者,家之贸易、饮膳、衣着,洎亲家传导往来,悉赖焉。邑君爱之如儿侄。明道春方淘沟,俾至亲家通起居,抵暮不归,数日寻访无迹。邑君曰:「是媪苦风眩,疾作坠沟死矣。」即命诸婢设灵座祭焉。家之吉凶亦来报。邑君泣曰:「是媪虽死,不忘吾家。」明年春,自外来,家人皆以为鬼也。媪拜曰:「去岁令妾传语某人,至某处,风眩作,坠沟中。某人宅主姥见之,令人拯出,涤去秽污,加以药饵,得不死。某誓佣一年以报,今既朞,即辞归。」往询某氏,果然。是夕有青巾男子见邑君梦曰:「我清卫卒也,向死于巷左。昨闻宅上失女使,设位以祭,遂假其名窃享焉。今闻已归。」乃拜辞而去。

李比部

李比部从周,景佑四年随乡书来京师,与数同人僦舍于麻秸巷。尝五皷而兴,将谒亲知于远坊者。始启寝户,即踣于地。奴仆扶视,气息殆绝,至己午间,始惺然曰:「初启关,见一鬼戴短巾,衣绿宽衫,黝面于顖,状若祠庙中所谓判官者,以气嘘之,如霜风之切骨,遂昏然,亦不知委顿于地也。」明年校艺,不利于南宫。

胡殿丞

胡殿丞偃,潭州人。至和中,授峡州签判,待阙荆州,僦居于公安门内,暇则坐于厅戺间。尝有持刀镊者,比日过门,植足注视,良久乃去,胡异之。一日,呼与小儿剃发,因问曰:「汝常顾吾门内,何也?」曰:「有一亲识姓某,在峡州为吏,兼管冥曹,事多而身劳,欲公垂庇,是以日踵门而不敢言。」胡未之信。及至任,聚羣胥,出姓名问之,有一人前曰:「刀镊汉竟多口。」胡屡询以冥司所职,但云未可轻泄。居无何,胡以先人忌晨,饭僧课经,具疏焚楮泉。迨明日,其吏至案前,以手就怀,探昨日所焚疏示,若新写者,已而灰灭。且曰:「殿丞见迫,不敢隐。然某已得罪,而殿丞亦不免减禄筭矣。」数日吏暴卒,朞年,胡以病废于家。得之李林秘校云。

谢判官

谢判官,平原人。宝元中,尝为曹州观察推官。视事未几,一夕梦老父引之入大第中。家颇豪盛,奶媪抱婴儿,饰以文绣,指谓谢曰:「此君之后身也。」谢问:「此何郡?复谁氏之家?」老父曰:「成都府陈郎中宅也,赀产甚丰,君心乐乎?」谢亦颔之。既寤,甚不怿,谓妻子曰:「吾其死矣。」日处致后事。既而秩满,复调棣州判官。到官数月,又梦前老人复引至昔之第,有小儿衣纨绮戏阶下,指谓谢曰:「此前日之婴儿也,今始五岁,尚未语。」既寤,谓家人曰:「今日之事,必不可免。」居常戚戚不怡。考满又将赴调,复梦老父导之入门,见昔日之儿冠绯帽,紫袍银带,立于堂戺。顾谓谢曰:「此子已读书矣,君其谢我。」觉,大恶之,月余病卒。其子讷,庆历六年登进士第,亲说如此。

刘观察宅

京师保康门有刘观察之别第,每僦于人。翰林学士曾布,嘉佑丙申之冬以乡贡将试礼部,僦此第以居。一夕不寐,闻厅中有人呼曰:「太尉来。」既而又有若往来问讯,切切细语,或如传授指令,皆以太尉为称,历历可审,甚讶之。翌日,究其宅之坊曲地里,则韩通之故第也。通尝为王彦升族于斯第之下。进士魏泰亲得之于曾子宣云。

柴氏枯枣

邢州城东十余里,周世宗之祖庄也。门侧有井,上有大枣一株,世宗时柯叶茂盛,垂荫一亩。恭帝既禅,枣遂枯死。明道中,枯井复生一枝,长一丈余,蔚然可爱,井中水如覆锦綉。柴氏惧,遂塞井伐木。明年,诏求五代帝王之后,柴氏自邢、蔡、虢等州诸族被甄叙入官者三十余人。井枣之祥,亦非虚应。

僧缘新

武陵郡西,有佛庙曰栗园,院主僧畜一犬,几十年。一夕,梦犬语云:「累岁荷畜养之恩,今当与堤头杜翁家为男,故来奉辞。」僧既觉,不以为意。黎明,侍者以犬毙闻,因大惊,乃策杖至堤头,杜迎门谓曰:「何出之早也?」延僧坐。僧曰:「昨夕檀越家岂有子孙之庆乎?」翁对以息妇夜生一男。及询以何由而知,僧遂以梦告。翁亦骇异,因许之为浮屠,令以披缁剪发,法名缘新。鼎人率知之。

卷六

王少保

少保王公明,开宝八年乙亥拜秘书少监黄州刺史。时王师问罪金陵,公帅师入豫章,市不易肆。至戊寅岁,受代徙传舍。有黄衣来谒,延之坐,乃曰:「公总兵入州洎解任,不戮一人,惠及物者大矣,阴骘垂佑无疆。」袖中出一通青纸、朱篆数幅,曰:「他日舟至大孤山,当有黄衣来谒,必能识之。」纔出门,即不见。及至大孤山,果有黄衣吏至。公大喜,亟召见,即以篆文示之。乃曰:「请纸笔,易为真字。」即「乌犀丸」方,书毕而去。公神其事,遂依方合之,服者无不效。盛太尉乃太保之孙女婿,得黄衣亲书本。盛疾作,服之亦愈。

范参政

文正范公仲淹,字希文,天圣中以帖职通判陈州。时郡守以太夫人疾病,召一道士,俾奏章祈佑,筑坛于正寝。郡守召公预其事。公窃笑曰:「庸鄙小人,安能达章帝所耶?但郡守以太夫人之故,多方以图安耳。」既而复谓道士曰:「仲淹将来休咎,可得知之否?」道士曰:「唯。俟至天曹问之。」既而秉简贽章伏于坛,自乙夜至四皷,凝然不动;试扪其体,则殭矣。殆五更,手足微动,遽扶坐于床,饮以茶药。良久,谓郡守曰:「奉贺太夫人,尚有六年寿,所苦不足忧也。」又谓:「公禄寿甚盛,必入政府。」郡守问:「今夕奏章,何其久也?」道士曰:「方出天阍,遇放明年进士春榜,观者骈道,不得出,是以稽留。」公益不以为然,问曰:「状元何姓?」曰:「姓王,二名,下一字墨涂之,旁注一字,远不可辨。」既而郡守之母疾苦寻平。明年春榜,状头乃王拱寿,御笔改为拱辰。公始叹道士之通神。事闻之毕国傅仲达、陈著作之方云。

麦道录

麦道录本宦者,尝为入内供奉官勾当事材场。一日出西水门,有丐者死于汴河,岸之侧有败席短杖。时方大雪,独不积其身。麦异之,为市衫裤、麻履、故巾,瘗之于隙地。他日奉使鄜延,至薄坂北一邮置,有一贫人诣门请见,仍云:「尝受恩,故来致谢。」麦召见,询其由,曰:「自顶至踵,皆君所赐也。」麦罔然良久,方省瘗丐者事;乃延坐与语,屏左右,移时而去。麦既回京,发瘗,但见席杖而已。麦遂弃官为道士,为左街道录,年九十余卒。闻之于朱左藏允中。

杨道人

杨道人者,不知何许人也。往来郢之京山县、丰国范顿市中。好与小儿戯狎,虽大寒甚暑而未尝巾帻衣裳,惟裸露。而或以衣服赠之,旋即施与丐者,故人尤恶视之。往往逆知人中心事。复州苏绎寺丞得一烧朱砂银法,试之有验,往见之。杨即前曰:「澁涩酸,朱砂烧尽水银干。」更不复语。又彭长官者,欲求地葬其母,以纸干之,乞数字。直书云:「翻车二十五千。」既而果于翻车村得其地,以二十五贯市之。熙宁癸丑岁,辛子仪令京山,杨每来谒之,赠以衫帽,或留宿外斋。虽设衾榻,密视之,已安寝于地矣。未几索纸笔,横作二画,自一二三四书讫,授子仪。谛视之,乃「四」字也。果至四月,而乃父弃世。道涂商贩皆云:「见其死于数处矣,而形状不改。」熙宁七年,卒于范顿豪民张绛家,为买棺埋于市侧。市民朱如玉方客京师,是日见杨来访,不交一言。后朱自京师回,白县,开其藏,惟空棺耳。其异迹甚多,能记其一二也。辛都官子京录云。

李芝

广州新会县道士李芝,性和厚简默,居常若愚者。间为两韵诗,飘飘非尘俗语。常读史传,善吐纳辟谷之术。肤体不屡濯,自然洁清,发有绿光,立则委地。所居房室,不施关键。邑人崇向,施与金钱衣服无算,人取去,未尝有言。或召设祠醮,一夜有数处见者。至和中多虎暴,芝持策入山,月余方出,谓之曰:「已戒之矣。」自此虎暴亦息。余至和中亲见之,今则尸解矣。

张白

张白字虚白,自称白云子,清河人。性沉静,博学能文,两举进士不第。会亲丧,乃泣而自谓曰:「禄以养亲,今亲不逮,干禄何为!」遂辟谷不食,以养气全神为事,道家之书无不研赜。开宝中,南游荆渚。时乡人韩可玭为通守,延纳甚欢。会朝廷吊伐江吴,军府多事,因褫儒服为道士。适武陵,寓龙兴观。郡守刘公侍郎墀、监兵张延福深加礼重。尝以方鉴遗张曰:「收之,可以辟邪。」白韬真自晦,日以沉湎为事,傲乎其不可得而亲者。往往入廛市中,多所诟骂,切中人微隐之事,众皆异之。每遇风雪苦寒,则必破冰深入,安坐水中,永日方出,衣襦沾湿,气如蒸炊,指顾之间,悉以干燥。或与人为戯,仰视正立,令恶少数辈尽力推曳,略不少偃。又或仰卧,舒一足,令三四人举之,众但面赪,其足不动。居常饮崔氏酒肆,崔未尝计其直。家人每云:「此道士来,则酒客辐凑。」尝题其壁云:「武陵溪畔崔家酒,地上应无天上有。南来道士饮一斗,卧在白云深洞口。」自是沽者尤倍。南岳道士唐允升、魏应时,亦当时有道之士也。慕其人,常与之游。白天才敏赡,思如涌泉,数日闻赋《武陵春色诗》三百首,皆以「武陵春色里」为题。一旦称疾,亟语观主曰:「我固不起,慎勿燔吾尸,恐乡亲寻访。」言讫而绝,身体润泽,异香满室。倾城士女,观瞻累日,为买棺葬于西门外。逾年,监兵罢归,其仆遇白于扬州开明桥,问:「方鉴在否?为我语汝郎,斯鉴亦不久留。」仆归具道,张骇曰:「渠死久矣,汝何见邪?」寻索鉴熟视,随手而碎。又鼎之步奏官余安者,以公事至扬州,亦遇白携大葫芦货药;亟召安饮于酒肆,话武陵旧游。数日,安告行,白曰:「为我附书谢崔氏。」余归致书,崔氏览之大惊,遽掘所埋棺,已空矣。白注《护命经》,穷极微旨;又着《指玄篇》五七言杂诗,唐魏集而名为《丹台》,并传于时。大抵神仙之事,见于传记,若白之解去,此耳目相接,年祀未甚远。今室而祠之,不惟众所瞻仰,抑将传信于永世也。斯皆柳应辰职方撰《祠堂记略》云。

静长官

静长官,真定人,登明经第。寡嗜欲,好道家修摄事。一旦弃妻子,游名山,数年不归。天圣中,先君与亲旧杜获、向知古会于磁州慕容太保之第。始然烛,叩门颇急,启之,乃静也。縕袍皂絛,布巾芒屩,把臂甚喜。询其所往,曰:「自别,浪迹于山水间,良惟素志。今将归真定视妻孥,闻诸君会此,故来相见。」既饮,静曰:「方道旧为乐,而酒薄不可饮,某有药以资酒味。」于小囊中出药一粒如弹丸,投缾中,复幂口。良久饮之,气味极醇烈。夜漏上四皷,诸公皆酩酊就寝。鷄既鸣,静独谓仆夫曰:「或诸公睡起,报云我且归真定也。」既晓,相与叹静药之为神。亟命健仆走真定,问其家,云:「未尝暂归。」余前年寓洛下,有医助教靳袭者,于其家常帷一榻,枕蓐甚洁,人问其故,曰:「以待静长官。静今隐嵩少间,岁或一至,或再至。」靳氏以神仙事之。尝以方书授靳,由是医术大行,家赀数千万。静今年逾百岁,状貌止如四五十人,洛人多知之。

率子廉

衡岳道士率子廉,落魄无他能,嗜酒,性狠悖,于事多不通。易辱人以言,人亦少与之接,故以「牛」呼焉。居山之魏阁,景甚幽邃,而子廉慵惰,致芜秽委积而弗加芟扫,以是景趣湮没,阁宇圮坏。游者以其境污人陋,亦罕到焉。故礼部侍郎王公佑,以中书舍人守潭州,立夏将命祀祝融。至衡岳,游览佛寺道庙殆遍,因访所谓魏阁者。群道士告以摧陋无足观,而王公坚欲一视。及至,则子廉犹醉寝。王公入其室,左右呼索之,而子廉酲未解,徐下榻,拭目瞪视王公,久之乃曰:「穷山道士,遇酒即醉,幸公不以为罪。」左右皆股栗,而王公欣然无忤。其应答之言虽甚俚野,而气貌自若。王公异之,遂载与还郡,日与之饮酒,所以顾待之甚渥,人亦莫谕何以致然也。间辞归山,复止魏阁者又半年。然王公问遗时时至山,复作诗二章寄之。一日,忽谓人曰:「我将远行,当一别舍人。」即日扁舟下潭谒王公,且曰:「将有所适,先来告别。」公曰:「往何地?」则曰:「未有所止,缘某一念所诣,则翩然径行,恐尔时不复得别,故预耳。」王公留与之饮,居二日,辞归魏阁。至之日,以书别衡山观主李公。盥浴饰服,焚香秉简,即中堂而蜕去。闻者惊异,李为买棺厚葬之。殆半岁,有衡岳寺僧自京至,于安上门外见子廉,云:「来看京师即还,时蒙李观主厚有赆行。」怀中出一书,附僧为谢。李发其封,真子廉之书也。人皆叹王公之默识。张都官子谅言。

许偏头

成都府画师许偏头者,忘其名,善传神,开画肆于观街。一日,有贫人弊衣憔悴,约四十许,负布囊诣许求传神。许笑曰:「君容状若此而求传神,得非有所禀而召仆也邪?」曰:「非也。闻君笔妙,故来耳,幸无见鄙。」即解布囊,出黄道服一袭,又出一鹿皮冠、白玉簪,遂顶矣。引其须,应手而黑且长矣,乃一美丈夫也。许大惊,谢曰:「不知神仙降临,前言戏渎,诚负媿惕。」道人笑曰:「君可传吾像置肆中,后当有识者或求售者,止取一千钱,不可逾也。」许如命写讫,未及语,携囊而出,许拜谢,已不见。许遂陈所传像于肆,有识之者曰:「此灵泉朱真人也。」求售者日十数,许家赀遂日益。后以贪直,画且不给,每像辄云二千。是夕,梦道人谓曰:「汝福有限,吾尝戒汝不可妄取厚直,安得忽吾言,促其寿也!」遂掌其左颊。既寤,头遂偏,自是呼为许偏头。庆历中,许年已八十余方卒。朱真人者,乃朱居士桃椎也。见《唐书》列传、杜光庭《列仙传》。事得之裴长官公愿云。

张翰

张翰,江陵人,业进士。其父前妻生三子而亡,父再娶窦氏;翰,窦出也。窦之生岁月日时不利于夫,遂减岁迁就吉辰而归于张氏。间与厥夫祷嗣于归真观之三清殿,祝辞以所减之齿告焉。继育数子,而翰父物故。会归真观火,窦密以镪五十万与道士修殿宇。少时,窦亦死。后数岁,翰忽为神所凭,以手执髻,鞠躬曰:「听圣语:窦氏以诈伪之岁,诬罔上真;又弗询于子,私用家赀,已受考于阴府,今则为异类也。」事皆秘密,众所不知者,如是不一。繇是荆人率闻之。噫!女子增减其年以利适人者,为过虽小,妄以告神则罪大也。专取家帑以用构祠堂,不俾子知,神尚责怒,矧非理而用者乎?

卷七

张龙图

龙图张公焘,即枢密直学士奎之子也。枢直为殿中丞日,奉朝请在京师,税宅于汴河南小巷中,居常闭关。一日,有人叩门颇急,大呼曰:「小师入去,何故便不放出?」张起视之,乃一老道士也。疑其狂且醉,不复与之校量,良久乃去。邑君先妊娠,是夕生焘,焘景佑元年第进士甲科。后尝误食犬肉,梦黄衣使者逮至一府,宏丽如宫阙,见一道士谓曰:「何故食厌物?」张自辨,致曰:「非敢故食,误耳。」道士曰:「若然者,且止此,吾为若言。」少选复出,谓张曰:「可谢恩。」乃引至一殿前,通曰:「张焘误食厌物。」谢既,再拜而悟,汗流浃体。景元神骨清粹,襟怀夷旷,岂非仙曹之被谪者欤?事闻之张容省元云。

孙副枢

宝元中,副枢孙公沔自小谏以言事左迁监永州市征。尝梦一道士喻以牵复之期,又曰:「吾有少田在部下,为人所盗,可为正之。」俄而孙移倅长沙,因祠岳庙,遍游道观佛寺。至九仙观,见王真人像,克肖梦中之见者。询其公财岁入,则云:「有田数百亩,为邻畔有力者所侵。」遂檄县穷究,尽取故田还之。观乃梁天监中建,后废,唐刺史张觌复加营构。庭有盘石如坛,上可坐三十人。九仙者,皆轻举于是地:晋道士陈兴明、施存、尹道全,宋徐灵期,齐陈惠度、张昙要,梁张始珍、王灵舆、邓郁之也。建昌李觏譔祀,章岷书石。

芙蓉观主

庆历中,有朝士冒辰赴起居,至通衢,见美妇三十余人,靓妆丽服,两两并马而行,若前导。俄见丁观文度拥徒按辔,继之而去。朝士惊曰:「丁素俭约,何姬侍之众多邪?」有一人最后行,朝士问曰:「观文洎宅眷将游何处?」对曰:「非也。诸女御迎芙蓉馆主耳。」时丁巳在告,顷之闻丁卒。辛都官子言云。

曾屯田

屯田外郎曾公奉先,嘉佑中知惠州。守居有蔬圃,役老卒守之,灌莳尤力。凡曾所欲之物,必先致之。呼而问之:「汝常逆知吾意,何也?」老卒曰:「偶然耳。」再三诘之,但唯唯而已。曾自此善待之,时赉之以酒食。一日薄暮,老卒白曾曰:「荷使君厚顾,某非碌碌者,今夜三皷,乞使君一到园中,有秘术上闻。」曾欣然许诺。及期,将具公服诣之。家人皆曰:「岂有郡守夜半公裳,谒一老卒哉?」遽止。黎明,报园子物故,仍于腰下得白金数千两。曾惋叹不已,买棺殡于野。数月,有人自广州来,园卒附书为谢。视其墓,四周摧陷,柩悉破露。发之,但缊袍巾屦在焉。曾以谓尸解也,追悔自咎者累月,因而颇失心。

郭上竈

郭上竈者,不知何许人。天禧中,尝以备雇瀹汤涤器于州桥茶肆间。一日,有青巾布袍而啜茶者,形貌瓌伟,神彩凛然,屡目于郭;郭亦既疑其异人,又窃觇于袖间出利剑。郭私念曰:「必吕先生也。」伺其出,即走拜于前曰:「际遇先生,愿为仆厮。」吕不顾东去。郭乃尾后,至一阒处。吕回顾曰:「若真欲事我耶?可受吾一剑。」郭唯唯,延颈以俟。引剑将击,郭大呼,已失吕所在,乃在百万仓中。巡卒擒送官,杖而遣去。自此京城里外,幽僻之所无不至,见人必熟视良久方去。问之,则曰:「我寻先生。」自此十年余,不知所在。天圣末,有赵长官者,家居磁州邑城镇之别业。忽有丐者缊袍而来,见赵再拜曰:「某郭上竈也。」赵亦尝识之,遂问:「见先生否?」郭曰:「周天下不之见,今为大数垂尽,故来求一小棺,以藏遗骸。」赵大以为妄,问曰:「何日当尽?」曰:「来日午时。」赵曰:「若然,当为汝买棺。」仍告曰:「棺首开一穴,将一竹竿,通其节,插穴中,庶得通气。」赵虽唯之,殊谓不然。明日午时,汲水浣身,卧槐下,遂绝。赵大异之,为造棺。河朔乏竹,取故伞柄通其中,插棺首,瘗之于河岸。仍恐为狐犬所发,植棘累石以固焉。其年秋,大雨,河水泛涨,数日乃退。赵虑其柩为水所漂,策杖临视,其棺果露而四际亦开,以杖拨之,但见败絮,是亦尸解矣。赵尝为先君言之如是。

牛用之

道士牛用之,真定人,幼逮事常铁冠。常铁冠,邢州人,有道术,祥符中得召见。后隐泰山,复游天台,颇得考召符禁之术。自余杭游姑苏,落魄不事仪检,好饮酒,啖胡蒜犬肉。或传其有道术者,人不之信。庆历中,薛公纯中舍监苏州市征,尝外嬖一官妓。其妻李氏性悍妬,不胜忿怒,谋害其夫。俟薛醉归,以刃贼其要害,家人救之获免。会李之父母过姑苏,闻之,俾其弟持药饮之而毙。即夕,为厉于薛氏,击户牖,碎器皿,或灭其灯烛,或啸于堂庑。遂召巫觋辟除之,不能去,不得已乃告牛。曰:「此细事,今夜可除之。」乃设酒馔于正寝,召数客共饮。既夕,牛设一案于戺下,上置铜铎。始乙夜,铎忽鸣,㳂案足而下,去地尺余,如人携持,鸣振而去,久乃不闻。牛曰:「俾追捕女厉耳。」逮四皷,铎声自南来,俄顷入门。坐客如负冰雪,毛发尽植。牛乃取一榻,临案而坐,如有所诘。问曰:「汝谋杀夫,死实其分,得不弃市,乃大幸也。安得更为崇厉,以扰其家?」少选,又曰:「汝若不见听,吾当请帝锢汝于石室中。如止要冠珥袿襦之类,翌日当与汝。」遂丁宁诫励,遣去。明日,遂具其所要洎楮镪数十万,燔之城外,女厉自兹不至,牛后亦不知所在。林州推官崔迪,其夕与牛同饮于薛氏之馆,目睹斯事。

毕道人

毕水部田,潭州人。有季父,幼嗜酒,不治生。尝游江湖间,衣弊褐,携一扇怀袖间。置沙数合,偶有所适,则藉地取沙,写风云、草木、蛟龙、禽兽之字,以扇扇之殆尽,乃欣然而去。尝有贾姓者,过洞庭,方离岸,为暴风所漂,几至沉溺。忽见一人循岸,以扇招之,舟渐逼岸,遂获免。贾德之,默记其形状。及舣舟寻之,不复见矣。旬日,贾到长沙,偶于阛阓见之,邀归酣饮,出金帛衣物为谢。毕曰:「汝舟免溺,余何力焉?」固辞不受。强之,乃取衣服数事,旋以施贫者,一无所留。其后竟不知所在。得之李林宗秘校。

段榖

段榖者,许州人。累举进士,家丰于财。后忽如狂,日夕冠帻,衣布袍白银带,行游廛市中,讴吟云:「一间茅屋,尚自修治,信任风吹,连檐破碎。斗栱斜欹,看看倒也。每至「倒也」二字即连呼三五句方已。墙壁作散土一堆,主人永不来归。」遇其出入,则有闾巷小儿数十随而和焉。人以狂待之,不以为异。庆历末,病死,权厝于野。后数年营葬,发视,但空棺耳。王允成承制在许州亲见之。

方道士

方道士,失其名,不知何许人,隐于涂阳之西山。磁州有护国灵应公祠,每岁二三月,天下之事神者四集,所献奇禽异兽、巧工妙伎、珍肴异果,无所不有。至期,邻郡之事人多会于祠下,游览宴聚,以至夏初,社人罢去乃归。方道士无岁不来,常以九蒸黄菁以遗交旧。一岁忽不至,皆谓徙居他山,或以为物故。明年春,城隍庙神座后有死人,埃尘厚且寸余。官吏将检视,忽振衣而起,乃方道士也。复陪诸君酣饮月余乃去,自是不复来。闻之学究向知古云。

高阆

高阆,蜀人也,本姓向名良。少为郡吏,抵罪亡命,遂易姓名焉。虽眇一目,而神检高爽,善诗。来往江湖间,深得养生之术,饮酒至数斗不乱。许郎中申为江东转运使,每按部,必拉之同行。尝舣舟贵池亭,有九华李山人者,与高有旧,因谒。许延之,使饮,各尽二斗余,殊无醉态。高取钓竿,谓李曰:「各钓一鱼,以资语笑,然不得取蟹。」乃鈎饵投坐前甓罅中。俄顷,李引一蟹出,高笑曰:「始约钓鱼,今果取蟹,可罚以酒也。」后死于滁之琅琊山僧寺。将终,以玉笛授僧曰:「此开元中宁王所吹者。」然不知是否,时已几百岁矣。许申孙子闻诲言。

孙锴

孙锴,不知何许人也。祥符中,尝读书于镇州西山之书院。一日,采药迷入深山,见茅茨数间,有道士据榻而坐。孙再拜问归路,道士俾坐,熟视曰:「穷薄人也。今既遇我,当使汝足于衣食。」既而与丹砂一块如拳,又授以一符,曰:「可以召鬼。」及教以符篆,谓曰:「今岁河朔大疫,汝以此砂书符售之,一符止取百钱,不可过也。召鬼之符,止可一用,盖救汝之祸也,再用则不灵。汝其志之。」既出山,鬻符于市,果能愈疾。锴遂市一牛骑之,戴铁冠,披绛服,流转至大名府。时太尉王公嗣宗守魏,擒而械于狱,将以妖诞惑众黥配之。锴谓狱官曰:「锴非造妖者,间遇神人见教耳。乞乘间白之,言锴能令人见鬼及其祖先。」王闻之,乃曰:「昔刘根尝有此术。」命释缚试之,果然。遂送阙下,补司天监保章正,专主符禁事。后砂尽术衰,遂逃去。宝元中,尝诏天下捕之。

杨贯

杨贯,开封府宁陵县人也。尝两举进士,不预荐送,即改业明法。人或笑之,曰:「我诵法令,苟得入仕,则官业己精熟矣。」一夕,梦五色光来自西南,入寝室。光中有一道士,叱贯令起,谓之曰:「汝逮今三为人矣:始为屠;次为人女,既笄而自缢;今乃得为士人。尔顶有戴笄,颈有投缳之痕尚在,可视也。」贯曰:「人之肤理万状,安可便以屠者洎女子相诬乎?」道士曰:「尔以为不然耶?」遂怀中探一鉴,令视之,则鼓刀、施朱之状宛然。贯即再拜谢,又乞谕向去休咎。道士曰:「尔寿过中年,官至令。」既寤而大异之。明年,遂得明法出身。治平二年,调邛州录事参军。今沆州推官吕昭言,时任司寇,屡与之饮,数爵之后,则颈上绠迹甚明。询其故,贯具言梦之本末。及披发,见肉胝圆五六寸,若窭数然。年逾五十,授潞州潞城县令,到任而终。

张酒酒

道士张酒酒,失其名,不知何许人。天圣中,主西都张水县之天禧观。善淬鉴,经其手,则光照洞澈,他工不可及。或时童稚持鉴来治者,遇醉则或抵破之,或引之长三尺。小儿惊呼,乃笑曰:「吾与若戯。」乃取药傅其上,以败毡覆之,摩拭良久,清莹如故。得钱唯买酒,未尝一日不醉。一旦,拂衣入王屋山,立而尸解于药柜山中。始村人见有人立于岩石之上,久而不去,经旬往视之,故在,遂闻于乡。啬夫就而察之,乃一道士拱立且殭也。啬夫以为不祥,推仆之。邑尉检视,顶有一窍如鸡卵大,殊无血渍,面色如生。尉闻啬夫推仆,鞭之。即瘗放于解化之地。

卷八

明参政

明参政镐,器识恢敏,才学优赡。第进士,出入台阁,累历显要。庆历中,自京尹入参大政。未久,疽发于背,遣使致祭于岱宗,以祈冥佑。使者驰至岳庙,祭讫,是夜宿庙下。睡中大厌,从者呼觉,曰:「梦神呼我。立殿庭,见百余人拥一荷校者,熟视乃参政也。既而杖背二十,驱出,我不觉大呼。」遂奔骑而归。明已沉困,召使者问祭之夜梦中奚覩,具述所以。明曰:「然。」又云:明始病数日,即似荒乱。有郎官某人,乃明之同年进士,素相厚善。明俾召至,谓曰:「何以不来相视?」郎官曰:「比为参政,暂请服药假,不意实抱疾耳。」明曰:「曾见无头鬼语否?」郎官大骇,曰:「岂未朝餐乎?」曰:「已食矣。」又曰:「岂未饵汤剂乎?」曰:「已屡进矣。」曰:「然则斯言何谓也?」明曰:「召同年正欲说此事。」又曰:「来矣,可听之。」郎官使闻如游蜂、苍蝇鸣地下。明曰:「语乃胸中出。向者妖贼据甘陵,奉朝命攻讨。外围既固,攻具备设,平在旦夕。不意文相国来抚师,将坐而收功。心实忿之,遂妄杀数人。今实称寃于我,病其不起乎!」数日遂卒。夫为将三世,道家所忌,谓攻城野战,玉石难分耳。明以己之私忿杀无罪者,宜乎见厉于垂死,嗣续汩而不振也。

徐学士

熙宁中,徐学士禧始受职官中书,习学公事,自豫章侍亲之阙下。舟行次彭蠡湖,昧爽而行,期早抵南康军。俄而水面白雾四起,始虑风作,促舟人疾棹。未四五里,雾稍开,见二朱漆万斛巨舰,旌旗赫奕,摇橹者肃而不哗,相去百余丈,东南而逝。未二三里,又见朱舰间以金碧,幡斾尤鲜华,亦相踵而去。少时,又逢二白舰,载甲士数千,戈戟森列,尾三舟而行。徐之舟人既见,俛不敢正视。然望其船远而益小,洎抵他岸,皆若一履。宫庭湖庙,水经具载其灵。近传有小龙者多出处其中,岂其灵变耶?徐学士尝言。

鱼中丞

中丞鱼公周询,天圣四年第进士甲等。初命大理评事,知济州金乡县。尝昼卧书合中,有守合老卒入白事,但见乌虵蟠于榻,矫首冠帻,叱声甚厉。卒走出,呼侍吏共视之,乃见熟寝未寤。后至御史中丞而卒。张都官居方云。

祖龙图

祖龙图无择,始登第,倅通齐州。岁余,得告归蔡州营葬,事毕复任。后春季检视官物,于禹城县过石河滩沙中得片石,上有数十字,乃葬其先君之志也。遣人视坟垄,无一抔之缺,竟不测其所从来。范郎中徽之言。

尚寺丞

司勋外郎尚公霖,祥符末以殿中丞知夔州巫山县。有尉李某者,山东人,颇干敏,一旦疾病,尚闻其委顿,日往临问,曰:「万一不起,可以后事告也。」尉曰:「愿以老母幼女为托。公傥垂仁恻,某虽死,敢忘结草之义乎?」尚泫然愍之。既死,出俸钱送其母及骨函还乡里,嫁其女于士族。一夕,梦李如平昔,拜且泣曰:「某恳求于阴官,今得为公之子,以此为谢耳。」是月邑君妊娠。明年解官,㳂流赴关,或遇滩险,隐约见尉在岸上指呼。将抵荆渚,又梦李报曰:「某明日当生,府中必送一合来,宜收之。」翌日,果诞一男子。府尹以合贮粟米遗尚,曰:「闻邑君育子,以为糜粥之具。」因字頴,曰合儿。頴性纯厚,敏于行而笃于学,官至大理丞。张稚圭说。

高舜臣

大名府进士高舜臣尝言:其从兄祥符中为衙校,董卒数百人伐木于西山。一日,入山督役迷路,闻乐声合作于山谷间。寻声视之,见妇人数十,衣服华丽,执笙竽会饮于磻石上。居席首者召高坐其侧,亦及以酒肴,谓曰:「吾欲妇汝,何如?」高但愧谢。又曰:「汝今归寨中,吾将继至。」是夜果往,高亦恍然不测。自此遇夜即至,室中帐帟枕褥之具备设,晓复失之,若此者逮一月。役兵取材既毕,与高同归。高之父母闻之,大惊曰:「此子为石妖木魅所惑也。」因即东庑而居,家人视之,则装寝之具、冠衣之类悉已张陈。高氏家人亦罕见其面,或见其冠佩,或见其裙襦而已。家属相与忧惧,虑久而致祸,乃召巫觋,具符水禳诅之术。女子笑谓高曰:「我岂妖怪害人者?何见疑之深也!」俨然殊不顾,高氏家亦无奈之何。居半岁,高氏会客,烹牛为馔,女子见而大骇曰:「我以君积善之家,故愿奉巾栉于子,亦将福汝家,不意暴恶之如是。君家固不当留,亟送我归也。」高白其父母,闻而大喜,立俾其子送之去西山数舍。其夜不至,高亦不敢复前,但望山怅恨而归。高氏子竟亦无恙。大名进士陈伦因言神怪而及之,亦未以为信。治平初,予为大名钤兵,进士王詹亦道其事,与陈说正同。舜臣后以累举推恩得州长史。

王庆

诸司副使王庆,皇佑中差知丰州。性刚暴,刻而少恩。一日视事,忽觉头昏,痛不可忍。扪其首,生两角,仅二寸许。数日大叫而死。

有李颛者,景□初登进士第,性豪荡不检。为邢州观察推官,病疫死。既敛,其顶发如珠,有二角长一寸余。左藏朱允中、大邑主簿王纲言。

孙翰林

庆历中,杨内翰伟郡封坐堂上,见一老妪,蓬鬓敝衣,径入子舍。询何之,不应。顷之复出,语云:「郎君教我来,老息妇不敢自专。」遽呼左右逐之,出中阃,即不见。乃召子妇诘之,云:「老妪言来日郎君欲就息妇房中宴饮,方责其妄语,即便走出。」举家惊愕。翌日,宅中浓雾昏塞,子舍尤甚,辛螫口鼻,不可向迩。门阖不能开。久之,闻语笑歌管之声。自辰至申,昏雾渐释,排户而入,询其所以。云:「有一少年与我欢饮,器用珍丽,筵设华焕,饮馔音乐,无不精美。我亦忘身为杨氏妇也。」然精神颇亦失常。即召刘捉鬼者禁劾之,不能已。闻翰林孙郎中专主符禁,亟俾视之,曰:「此鬼庙在东南三十里,将为神矣,何敢为如此事?」遂书二符致妇寝室之门。又曰:「知某今日到宅,明日定不来,更一日必至。宜令其夫洎女使二三人守之。鬼若不得入妇室,当变怪于外,盖欲诱之出也;出则不可治矣。」越一日果至,虽昏雾如初,独不入子舍。俄而郡封中恶,妇欲奔视,制之不得出。少时,雾气解散,郡封亦复故。孙乃与杨公假静宅作坛奏章,自兹不复来。孙云:「已囚海上石室矣。」州察庆推张伟尝言之。

黄遵

黄遵者,家兴国军,性疏放,颇知书,而能丹青,善传人之形神,曲尽其妙。事母笃孝,凡得画直,未尝私蓄,供甘旨外,悉归于母。庆历中,遵忽感疾而死,凡三日,心尚暖,母不敢敛。是夕遵复苏,家人扶坐,问皆不语。遽索纸笔,图一人形容。良久乃语:始入一公府,见廊庑肃静,皆垂帘。阍吏通曰:「兴国军黄遵今追到。」有吏问遵曰:「尔黄遵耶?」遵曰:「唯。」前谓吏曰:「遵未尝有过,何以见逮?」吏曰:「尔算尽,乃至此。」遵方知身死,遂号泣拜曰:「母老无兄弟,乞终母寿。」吏曰:「此不敢与闻。」遵拜泣不已。吏哀其诚,乃曰:「俟主者来,若自告之。」移刻,两庑吏喧然,曰:「至矣。」一吏升堂,轴帘,东北隅有户洞开,朱吏数人前导,见一人紫衣金带者升堂坐。诸吏仅百人列阶下,致恭毕,分入诸局。始见领数十人荷校者、露首者,至紫衣前,讯讫駈出。已而呼遵,问里闬姓名。遵号恸叩头拜曰:「念母老无兄弟,遵若死,母必饿殍,乞终母寿。」遵叩阶,额血溅地。紫衣顾左右,索籍视之,久乃谓曰:「汝母寿尚有十余年,念尔至孝,许终母寿。」紫衣以笔注其册,命左右速奏覆。遵拜而出,复呼之,命俯阶戺,问曰:「汝在人间,与人传神者,是乎?」遵曰:「愚昧无能,仅成其形耳。」又曰:「尔识我否?」遵曰:「凡目岂识神仪。」曰:「我乃人间所谓崔府君也。尔熟视吾貌,归人间写之,然慎勿多传。若所传惟肖,恐人间祭祀不常,返昏吾虑。记之勿忘。」自后遵在兴国,凡所写者三本,正一画于地藏院,二为好事者所取。厥后十年,母以寿终。既葬,服除,遵一日遍辞亲识,因大醉数日而卒。前进士朱光复尝游兴国军,熟知其事。

刘德妙

宝元中,夏英公为陕西路安抚招讨使,驻兵鄜畤。尝与僚属言:向自知制诰出守安陆郡,有羇管妇人刘德妙,言事颇中,因呼而问之:「尔有何能,为丁晋公所知?」刘曰:「某本捧日军之营妇也。尝出诣亲家,憩于汴上柳阴。忽一人巾帻紫袍,就己而坐,云:『是扶沟县录事,有事之府,溺水而死。诉于阴官,俾我复生。至则身已坏,然尚得处于阳间,今欲凭附于汝。我能知人未萌之休咎,言既验,人必以愍谢。汝若事我,以此为报。』某惧不敢答。洎归,鬼亦随至,他人不见也。夫亦不信,则夫妇皆若寒热呕泄,不得已而事之。始则火伍中人来验事,悉验。俄而里巷皆知,既而公卿之家呼召相继。晋公不欲营妇出入卿相之门,遂度为女冠。丁公南迁,某亦连坐编致斯郡。实无他术,但萌于心,则鬼知之。」夏曰:「吾心有一事,尔知之否?」刘曰:「知之。但乞先书而糊其外,方敢言也。」某是时苦家贫,干执政求知益州。遂屏左右,书毕封置于案。刘言如所书,仍云:「事亦不谐。」既而果然。予榷酒于雕阴,具闻其说。

税道士

景佑中,利州道士税某,善妖幻洎符禁之术。利之富民或有所求不与者,即为坛于密室,置大桶于前,被发仗剑,追其鬼神入桶,覆之以石,其人乃病。然后假以符水或祠醮,谢以财,乃去石遣之,其人遂愈。市井有鬻笼饼洎诸肉者,求之即愈,不尔遂化为白鸽飞去,或即虫出,利人皆神而畏之。尝怒一僧,遇野外,作法叱之。僧足如植,手亦不能举,恣行鞭棰。僧密讼于官,命贼曹擒捕,先沃以犬彘之血,术无所施。狱具,遂斩于市。

寇莱公

寇忠愍初登第,授大理评事,知归州巴东县。时唐郎中渭方为郡,夕梦有告云:「宰相至。」唐思之,不闻有宰相出镇者。晨兴视事,而疆吏报寇廷评入界。唐公惊愕,出郡迓劳,见其风神秀伟,便以公辅待之,仍出诸子罗拜。唐新饬鞯靮,致厅之左。寇既归,其子拯白其父曰:「适者寇屡目此,宜即送之。」寇果询牙校:「何人知我欲此?」遂对以:「十四秀才。」既而力为延誉,拯于孙汉公牓等甲成名。

魏进士

建州进士魏某者,富有词学,履行温愍,家亦颇丰。天圣中,屡冠乡书。既预计偕,梦一衣绯衣人,命徒执之弃市。始谓必捷科第,既而不利于春闱,凡三举皆然。后归乡闾,有邻里少年对语不逊,因掌之,即仆地死,警卒捕送于官。时裴郎中守是郡,闻其学行为众所推,欲骫法脱之,阖郡官吏亦为之言。而魏白郡守曰:「某杀人偿死,职也,安敢仰累明公?某三预荐书,必梦绯衣人命徒执赴市就刑。今明公姓裴,乃绯衣也。某邂逅一掌,致人于死,市死乃前定也。」将刑,一郡士庶无不为之嗟惜。管师复言。

德州民

德州德平县民某乙者,父子数人耕田甚力,家颇丰厚。其弟素贫,佣以养母,兄未尝有甘旨之助也。庆历中,新构瓦室三楹,所居前后植柳数百株,枝如拱把。一夕大雷电,野叉数头相逐,绕其居,折柳尽髡,牙击屋瓦。明日视之,无一瓦全者,泥淖中足迹长二尺余,柳棓悉长三四尺,皮尽剥,莹滑如削。远近居民悉取而藏之。予尝亲至平原,人说如此,亦见其所折柳枝。

卷九

毛郎中

毛郎中晦,熙宁初年惟一妻一子,处家于荆州。常有一女厉朝夕在其家,语言历历可辨,自称田芙蓉。家人出入动静,无不察也。言与邑君有宿寃。或问:「何不遂报之?」「渠尚有数年寿耳。」然所须之物,往往应索而至。久之厌苦,邑君谓曰:「吾为汝修功果,能他适乎?」鬼曰:「善。」因赂二僧,俾诵佛书,具疏燔之。鬼去数日复来,曰:「僧之诵经妄矣,止诵一卷,余则未尝读也,是以复来。」诘其僧,果然。邻家毁之曰:「此邪魅也,何足畏!」鬼大骂,发其帷幕之私,曰:「此乃邪尔!」常曰:「我今往瓦市游看。」毛密遣仆,使探其伎艺者。归而询之,一皆符合。其后,毛之子中庸调补永之祈阳簿,舟行次石首县,鬼继至,曰:「解缆何故不相告?俾我昼夜奔赴百余里,足今趼矣。」至零陵二岁,邑君卒,鬼自是而绝。余在荆州亲见。

崔禹臣

崔禹臣,熙宁初以职官知潍州北海县。冬夜坐书阁中,窗外有小圃,闻若环佩声,又如往来诵佛书者。月色微亮,穴窗视之,见一物长七尺余,周身白毛熠熠,口中咄咄不已。遽呼从人擒之,乃鬼也,面黝发蓬,身萦藻荇,冰乳四垂,行则丁冬。遂以梃殴之,大呼曰:「我为若有灾,来此念经消禳,何谓捶我也?」即命左右互以臣挝痛击,终不能毙,刃之不伤,火之不灼,但觉缩小,长三尺许,遂锢缚。既晓,投之大水。良久,跃高丈余,已复如旧。少选遂没。是年崔以公事失官。崔亦自有传。陈向秘丞言。

张郎中

张郎中荐,高密人,登明经第。山东风俗:遇正月,取五姓处女年十余岁者,共卧一榻,覆之以衾,四面以箕扇之。良久,有一女子如梦寐,或若刺文绣,或若事笔砚,或若理管弦,俄顷乃寤,谓之扇平声天卜以乞巧。荐有女十余岁,因卜,有一仙女日来教之。遇其去,即留一女童为伴,他人弗见。自此凡女工、音律、书札,不学而自能。岁余,女昼寝,忽惊呼而觉,曰:「仙女今日上天赴会,令我与童子偕在园中嬉游。园有一井,覆以巨石,戒童子曰:『勿令此女窥井也。』仙女既去,我遂发石观之,见羣鬼异形怪状,攀缘争出。我惊呼,童子遽取棓乱捶,鬼复入,取石窒之。自此仙女怒而去。」既笄而嫁,生数子。先君与荐善熟,闻其事。

张司封

建州有张氏夫妇,俱四十余,无子。居近城隍庙,屡祷于神,以求继嗣。岁余,梦神告曰:「汝夫妇分当无子。我念汝告祷之虔,今以庙中判官与若为嗣。」既而其妻妊娠,生一子,名伯玉,第进士,举书判拔萃,历台省,仕至主爵正郎,典数郡而卒。其才藻廉劲,为当世所尚;而嗜酒不修饬,垢貌蓬鬓,如土偶判官焉。

薛比部

薛比部周,至和中以殿中丞知益州成都县。其妻卧疾,二婢致药以杀之。薛执二婢送官,劾之伏罪。一婢妊娠已数月,薛以牒诉其诈,遂俱就戮。既而婢与所妊之子形见其室,诉于薛曰:「儿不当死,何以枉害我?」昼夜聆其语。然家有吉凶,鬼亦以报。薛后监凤翔府太平宫,则鬼不至,他所则来。嘉佑中,薛自尚书外郎出典涪州,行至始平县,鬼曰:「公将死,无用往。」即乞分司归长安,不逾年遂卒。   

评曰:父母杀子,于官理置而不论,矧在胞中形气未具者乎?而遽有寃死之诉,岂释氏所谓寃宿世者如是耶?张靖学士云。

陈良卿

进士陈良卿,景佑四年自永州随乡书赴礼部试。十月至长沙,梦一人引导入巨舰中,见一道士,自称清精先生,与之谈论,辞语高古,而义理邃博。谓陈曰:「吾已荐子于尧,为直言极谏。」陈曰:「尧今何在?」曰:「见司南岳。」陈曰:「尧乃古圣君也,安可在公侯之列?」先生曰:「尧,人间之帝也,秉火德而王,弃天下而神,位乎南方,子何疑焉?」陈辞以名宦未立,俟他日应,乃许以十年为期。既寤,甚恶之,为《异梦录》以自宽。明年,登甲第,调全州判官,道出岳州南一驿。偶昼寝,梦使者持檄来召。遽惊觉,喟曰:「岂尧命乎?」同行相勉以梦不足信,复执书帙卧读之。晚餐具,呼之,已卒矣。梦中约以十年,乃自得梦至卒,正周十月耳。岂鬼神不欲明言,以一月为一年乎?

罗著作

著作罗绍,汉阳人,居府五通神祠。其隣家岁畜一豕,以为祀神之具。豕无栏豢,多坏罗之藩篱,入其宅且秽污之。罗屡诫其隣,殊不少听。绍父擒其豕,截去一耳。隣人见之,不胜其愤,日夕诉于神,且云:「此豕本是神所享,今为罗某所损,岁已乏祀,愿神速报之!」既而生绍与其弟,各无一耳,余亲见之。五通神能祸福于人,立有应验,其可骇哉!绍进士及第,终著作佐郎云。又公安富民邓氏者,少时因见二犬交,即戯以刃断其势。后生二子俱阉,初为荆南牙校,其状貌真阉也。事与罗绍相近,故附之。辛都官子言录。

陆长绪

陆长绪,吴郡人。第进士,以职官知襄州榖城县。其为政务疾恶,而遂至外暴察苛急,视羣吏若仇讐,朴挞殆无虚日。一日晚坐厅戺,有黑犬自门直入,怒目狂吠,跃而升厅。陆号呼,羣吏竞持梃逐之,入吏舍忽不见。既而陆妻死,遂百鬼进其舍。陆子幼,有数婢,往往白昼见少年入婢室。陆大怒,缚羣婢,搒掠至髡钛烙炮以讯其奸,而终不得状。又堂前旧作盆池植莲,一日,盆出于外,而无发掘之迹,遽命理之,越宿复然。陆自临视,照水见其形,冠服非常,而立侍皆羣鬼,陆大怖。又有声于梁栋间,渐与陆语,索纸作诗。始见数字在纸,每读毕一句则一句出,而前句旋灭,其语大略皆讥戯陆也。如是二年,解官,怪始绝。长绪自为人言如此。

寇侍禁

寇侍禁立,尝为三司大将,与同列李某者,皇佑中部督香药往广信军,纳毕回京,宿于定州永乐驿之堂。时苦寒,乃炽炭炷灯拥炉而坐。夜将二皷,李某先寝。堂后呦呦然如小豚相逐,亦不以为异。俄顷,门轰然大辟,一媪长二尺许,蓬鬓伛偻而前,以口嘘灯,焰碧而将灭。寇大惊,以杖击之。媪走,寇逐之,颡抵门扉,偃仆于地。即开堂之前门,将走外厅,呼其从者,忘厅后之有屏也,头又触之而踣。因大呼,驿吏与仆厮秉火而至,见寇颡破血流,灯檠且折,门闭如故,李以被蒙首伏床下。询之驿吏,云:「尝有斯妖出自堂后古城小穴中。」寇自说如此耳。

张尚书

张尚书存,冀州人。家富于财,策进士第,累历台省馆阁清要之职,致政归乡闾。一夕,圉人见一犊盗食马粟,逐而捶之,但见白光奔宅门,遂失之,门闭如故。翌日张病,肌骨痛者数日。间策杖诣马厩,问圉人曰:「旬日前夜见何物?」圉人曰:「见一犊窃啖马粟,击之,化为白光而去。」张曰:「后或见,不可击也。」圉人颇疑之。岁余病亟,阍者见一犊自宅门出,追视乃不见。俄闻宅中哭,乃尚书卒也。朱左藏允中言。

姜定国

高密姜定国,业九经。一夕,寝于家塾,梦二人身长而貌狠,怒气勃勃然,谓定国曰:「吾身长丈八,可杀汝,可噬汝。」定国惊魇号呼,拒之而退。明夜,复梦如初。大惧,乃徙其寝具,与门下客同榻。客见一虵至,取刀断之。少顷,一虵复至,客又杀之。明日度二虵,果长三寻。定国后登九经第,今为幕职官。闻之吉推官仲容。

傅文秀

礼宾副使傅公文秀,尝自京挈家归凤翔府阳平镇之故居。既而其兄之女为物所凭,暮则靓妆丽服,处帷帐中,切切如与人语。家人问之,不对,若是者殆半岁。郿有善制鬼者罗禁,以其能符禁,乡人呼为罗禁。傅召使视之,遂以法劾其女。乃云:「吾韩魏公之子也。昔侍父镇关中,以病死于长安驿舍,昨日傅族经由,悦其女美,因而壻之。」罗再三讯诘,辞颇屈伏,遂去。后数夜,号呼于堂下曰:「汝虽绝吾婚,当归吾子也。」再饮之以药,下块肉如拳。自此不复至。董职方经臣言。

胡郎中

胡郎中楷,庆历中偶会于真州,尝言:有亲旧赴官湖湘,舟行至鄂岳间,舟忽不进,舟人亦无以施力。其人焚香奠酒,披秉再拜,恳诚以祷。良久,舟然而逝。他船见其舟后有枯木查牙,跃高数丈,复沉于水,不知何物。岂蛟龙之变化乎?

僧行悦

长白山醴泉寺,乃景德寺西禅院之下院也。岁久颓圮,僧行悦志欲营葺。因市灵岩川董将军庄大木百余章,有大榆,其上巨枝岐分,向因雷雨,枝间有大足迹,长仅二尺。僧伐视之,上下如一,因断为数十百片,俾其徒伪称佛所践履,持之化诱诸郡。三岁得钱五千万,寺宇一新,颇极壮丽。事在天禧中,李省山人目覩。

评曰:佛之徒以因果祸福,恣行诱胁,持元元死生之柄。自王公而下,趋向者十八九。悦又能假诡异之迹,俾夫庸者破帑倾箧而甘心焉。呜呼,人之好怪也甚矣!

康定民

康定军未建时,古城卑缺,人得而踰。有邑居王某,与北郊村民联亲。景佑五年秋,村民为子娶妇,王赴其花烛。中夜,二婣家交争纷然,王不喜,遂于厨中得爨余柴枝,长三四尺,持之以归。时月色微明,行二三里过古道,有小儿约十数岁,遽来持王衣裾,啼哭不已。问其家,亦不答,乃力解其手。未数步,又来相逐,遂以所持柴枝击之,即仆地,不闻鼻息。王默念曰:「儿定死。」大惧,又虑路人见而迹露,乃疾走,踰毁垣而入。翌日,不敢出门,恐官捕杀人者。日既高,不得出里巷伺探消息,寂尔不闻。遂由旧路覆其事,惟见一朽腐棺板,长三尺余,中微骨折,尚有火煤之迹。其古道左右皆土崖,高五六仞,居民多穴之以瘗小儿。盖游鬼凭而为变耳。

郑前

治平中,武昌县令郑前,尝觉腠理不宁,昼寝曲室。梦一老父,古衣冠,揖郑曰:「君小疾,煮地骨皮汤饮之即愈。」郑曰:「素不奉展,何故至此?」云:「我西汉时与君尝联局事。君已为三世人,我尚留滞幽壤。」即询其名氏,云:「前将军何复。或欲寻吾所居,可来费家园也。」临别口占诗一绝云:「与子相逢西汉年,半成枯骨半成烟。欲知土室长眠处,门有青松涧有泉。」郑官满,之鄂渚,游头陀寺,山下城小路见丛薄蔚然。问寺僧,乃费家园也。道次有断碑,字已漫灭,惟有何复字可辩。冢前有涧水洎老松数株。王承制允成时为巡缴,具知之。

陈州女厉

庆历皇佑中,陈州通判厅夜有妇人尝出,与人笑语,或见其状颇美。询其名氏,曰:「我孔大姐也,本石太尉家女奴,以过被杀。」问:「何不他适?」云:「此中亦有所属,安得自便耶?」时晏相国镇宛丘,屡倚新声作小词。未出,鬼即呕唱于外。或早暮人有登厅戺,忽于掖下作大声,人恐悸,则笑。有市买卒时被惊,丧所持,甚苦之,遂常以刀自随。后复来惊,随声斫之。数夕但闻呻吟,曰:「聊与汝相戯,何故伤我如是?」自此遂绝。

卷十

钟离发运

钟离瑾,开宝间宰江州之德化。明年,将以女妇许氏。居一日,谕其胥魁,俾市婢以送女。翌日,胥与老妪引一女子来,问其何许人,妪曰:「抚之临川人也。幼丧其亲,外氏育之。」女受妪戒,亦不敢有他言。君视事,少间归,遇于屏,是女流涕有戚容。且疑其家叱骂,诘之,曰:「不然。某之父,昔曾令是邑,不幸与母俱丧,无亲戚以为依,时方五岁,育于胥家十年矣,且将为己女。今明府欲得媵妾,胥与妪以某应命。适见明府视事,追感吾父,不觉涕零。」君大惊,呼胥妪以审,如女言。诫家人易其衣食,如己所生。以书抵许氏,告缓期:「姑将辍吾女之资以嫁焉。」许亦恻然,复曰:「君侯独能抑己女而拔人之孤女,予固有季子,愿得以为妇,安事盛饰哉?」卒以二女归许氏。久之,君梦一绿衣丈夫造庭,拜而谢曰:「不图贱息辱赐于君,然得请于帝,愿奉十任有土官,故来致命。」后果历十郡太守,终于江淮发运使。今钟离氏有仕籍于朝常十余,独出君之后,故世为肥之冠族。若许之名爵,父老已失其传。呜呼!二君之用心,非有求于世者,独发诸至仁耳。彼附贵而亲,腼然自以为得,独何人哉?施报之事,儒者盖鲜言。若蛟龙断虵、杜回结草,千古岂苟传,亦有以警劝云。

蔡侍禁

蔡侍禁者,故参知政事文忠公之近属也,景佑中,尝为京城西巡检。一日,冠带坐厅事,有绿衣苍头展刺云:「郎君奉谒。」旋见一少年,状貌如十五六人,衣浅黄衫,玉带纱帽,升阶拜伏,自称郎君,云:「前生与兄为昆弟。」固请纳拜。蔡知其异,不得已受其礼。与之偶坐,凝定神思,拭目熟视之曰:「郎君必天地间贵神也,何故惠然相过?」曰:「先居安上门谯三十年,今期满,为皇城司主者所遣,故诣兄求一居止之所。」蔡曰:「某之廨宇湫隘,岂堪郎君之处也?」即诣西庑下贮蒿秸之室曰:「乞粪除之,补隟封户,得此足矣。」乃辞去。蔡亦僶俛,令从者洁其室,而扃锁焉。少时,有虹梁自东南抵室门而止,驴驾橐驼负载巨橐者,罔知其数。复有金饰犊车,垂珠帘、张青盖者数十乘。又有衣锦袍、属橐鞬而骑者,执挝而趋者,左右前后亦数千人。有伶人百余,衣紫、绯、绿袍,奏乐前导。郎君者,乘马按辔徐行。其后又有臂鹰隼、率猎犬洎四夷之人数百,偕入于室中。大抵类车驾之仪仗,他人弗之见也。俄顷,郎君复至,叙谢再三:「幸得居此,必无丝毫奉扰。苟有凶吉,谨当奉报。但勿令家人穴壁窃觇;或要相觌,宜焚香密启,即至矣。」言讫不见。蔡氏举族大恐怖,虽白昼不敢正视其室。月余,寂无他怪,间闻合乐声,如闻□风传自远而至者,自此差不惧。蔡之细君由隟窥之,见郎君者乘步辇,拥姬侍数百,皆有殊色。楼观壮丽,池馆邃袤,若宫室然。蔡有男,卒已十余年,亦侍其侧。因燔香已告,郎君即至,曰:「嫂何为者?」对以求见亡男。曰:「嫂子在郎君处甚乐,无用见,恐因惊而他适,则有所苦。」恳告以母子之情。呼出,母见即大恸,急就之,遂灭去。叹曰:「果惊去矣。」又数月,遇蔡诞辰,贽纨素数疋以为寿。举视之,若烟绡雾谷,又如以蛛丝组织而成,固非女工之所能杼轴也。逮半岁,来告曰:「兄已授明越巡检,明日宣下。令先兄往彼择阒室而止焉。杨子江神相与素善,恐知是亲戚,故起风涛相戯,不须惮也。」言讫即不见。虹梁自室门而起,南望无际,辎重仪卫如来时。翌日,果徙明越巡检。将至任,一日,郎君前方丈悉水陆珍品,顾蔡曰:「非敢故为异味,有吝于兄,恐不相益耳。」到任又半年,一旦来见,曰:「与兄缘数已尽,从此辞矣。」复由虹梁而去,竟不知所适。蔡族亦无他咎。故客省张公亢守平凉之日说斯事,公亦有传。

白须翁

嘉佑二年,大理寺丞常洵为荆州潜江县尉,因徼巡至径头市路次,草中有二女子,年十三四,裸形如丐者,伛偻出马前,云:「是黄八娘家女奴,来投官乞命。」诘之,一婢云:「媪怒我啖残侧里切数脔,鞭笞百余,又以火箸遍灼我身。」一婢云:「我作劳少息,不觉媪来,怒我不起,悬我足于梁,以刀割我尻肉。悉褫去衣襦,内空囷中,不食已三日矣。」常问何以得来。云:「适有白须翁至囷前,呼某等,令跃出,某云:『饥惫,而囷且深不可踰。』又曰:『但跃。』不觉随声而出,乃引至官道,云:『立此,少选有邑官来,可愬以脱。』」常至县,逮黄媪诘之,一皆承伏,即送府。时魏侍郎瓘尹荆南,劾治,具款赎金而释之。媪今尚在,其悍戾残忍,真狼虺然。尝适数夫,或凌虐而致死,或恐詟而仳。前此婢媵,潜被戕害者数人。每阴晦,则厉鬼呼啸所居之前后,媪叱之,即泯然。噫,白须翁岂非神灵乎!指导二婢复生,可谓明且仁矣。向之被害者,茹叹衘恨于冥漠中,翁宜白之真官,以真其究,易为力矣。而令幽滞于黄媪之室,岂向所杀者当死耶?不然,凶暴之物,鬼神亦惮之也?不可致诘矣。斯事常洵自云。

韩元卿

韩元卿,泗州人也。景佑五年第进士,皇佑中为陕州推官监司,俾鞠狱于武昌。事讫,归夷陵,至荆州黄潭驿,忽持刀自刭,喉虽断而未死。祖择之时为荆湖北提刑,韩之同年进士也,即视之。韩不能语,但举手如索纸笔状。因授之,书云:「赃滥分明,罪宜当斩。」乃弃笔于地。祖命取桑根线缝其创,自以手褫去。翌日遂卒。先是元卿调于京师,绐称无妇,娶富室之女,资送良厚。洎挈之到任,则故妻在焉,有男女数人矣。富人之女欲以书诉于家,则堤防甚密,无由而达。岁余,悒抑而卒。又不敢权厝于外,但裹以裀席,瘗于廨宇之隟地。韩既死,方具柩而敛焉。赃滥之诛,岂非此耶?

李敏

李敏尝为兖州奉符县主簿,会岳庙炳灵公殿岁久,再加营葺,命敏督其役。或曰:「宜先具公裳再拜,启其事于神。」李不应,遂彻瓦,未□半,黑云满殿庭,风雹大作。李始惧,披简拜阶下。仰视神座,帐上有黄龙长数丈,震霆数声,穿屋而去。凡损稼百余里。炳灵公自后唐明宗听医僧之语,遂赠官立祠。余谓:龙蛰于神帐上,因彻瓦而惊,随风雷徙去,未必神之灵变也。向少卿宗道云。

乐平港鼍

潭州乐平桥港乃湘之支流,传有鼍能变怪食人,岁有溺死者。天圣中,市民李姓者,弟溺死,不得尸,以为鼍之食也。李民痛切,无方以复其寃,因刺掌血,濡墨作章,夜醮奏而焚之,祈达于帝。是夜,梦吏若道士画天神之从官者,駈民以行。久之,至一处,深严虚洁,若大府廨。而屏之外有数吏,以铁索絷一物,长数丈,如龙而一角,目光如电,甚可畏。吏指告民曰:「尔将与此共见也。」民方悟为鼍妖。已而俱入立庭下,遥视殿上若有人物往来,而不辨其详。有顷,一人下殿呼曰:「江鼍肆暴,枉害平人,决铁杖一百,处死。李某不合以掌血腥秽上渎高真,宜付王硕,决脊杖十五。」遂俱駈出。民觉而历历志之。常惕息寅畏,惧罹罪罟,杜门不预外事。后十余年,侍御史王硕知潭州,民坐遗火延烧一坊伏罪,竟如所梦。得之长沙僧宝珪云。

遵道者

僧令遵,陕州人也,多智数,善附丽权势。天圣中,出入刘皇城家,因而名闻宫掖。庄献赐与巨万,于陕州造一寺,备极壮丽,凡用钱千余万缗。尝自安业南街乘马而西,呼仆取坠策,时有瞽者坐茶肆前,仰而言曰:「僧豪也。」遵异之。过百许步,下马复来,揖之未已,即曰:「岂非坠策之僧乎?」遵曰:「然。」复曰:「若之声名尝达天听,有之乎?」僧曰:「有之。」因问将来之事。良久曰:「自此十五年,岁在丙戌,当有大祸,宜杜门避之。不尔,免死为幸。」僧不怿而起。既归陕,具以瞽者之言告其徒,咸曰:「遵道者,戒行素严,祸何由而至?」以谓不然。至庆历六年,传岩渊马道人将图不轨,陕有市民亦预其谋。民将自陈于官,密诣僧谋之。僧曰:「若自首于郡,不过免死而已。我有主人在京师,地连□□,但持我书诣之,因其言以达朝廷,岂止免罪,当获重赏。」民从之。行至洛,党中二卒告变,籍有民名,捕得尽道所以然之状,及出遵书。时薛绅守陕郊,大怒,遂黥遵为武昌城卒。

董中正

董中正,宿州高资户也。邢州僧慈演者,寓外宿有年矣,畜镪千余万,寄于董室。其后僧病且死,钱遂没于董氏。治平三年春,中正病亟,大呼曰:「邢州不须呵诋,待我还尔钱!」数日卒。其长男为符离衙校,既殡父,即日得病,信宿遂恍惚,云:「邢州就我父索钱,有人监督甚急,乞少缓,讵敢诋谰也。」既而又死。宿有乐人张遂,自岱岳回,出徐州界张弓手店,见衙校者跃马而来。问何之,曰:「大人有少缗钱,为券约不明,在兖州对辨,暂往省问。若今归耶,可至我家,言我甚安,道中不暇作书也。」张至宿,诣董宅,将道其事,方知董之父子皆已死矣。四会县尉吕邈云。

同州村民

同州冯翊村民,宝元中有牛生一儿,旋失之。民家有老翁八十余,夜则来与老翁共语,人皆闻之。忽谓公曰:「我昨日往延州与羌贼交战,南兵失利,刘、石二大将皆为贼擒。」邻里相传,喧然闻于邑大夫。方将逮翁诘之,后三日,败问果至。自兹州县屡有呼问。儿谢翁曰:「我住此,令翁家不宁。」遂去不复来。

辑佚

费考先

费考先,成都人,取人生年月日时成卦,谓之轨革。后有卦影,所画皆唐衣冠禄位,亦唐官次,岂非唐之精象数者为之欤?

刘烨

刘烨侍郎有别第在襄阳。烨卒,长子库部又卒。乃鬻其第,为茅处士所得。夜闻呼曰:「库部来。」俄一人顶帽,从数鬼,叱茅曰:「我第尔何敢据?速出,无贾祸也!」凡三夕至,其声愈厉。茅叱曰:「尔昔为人,今为鬼矣,尚恃贵气敢尔邪?若我擅居尔第,宜迫我出。尔子不肖,不能保有先人旧庐,售货于我,尚敢逐我耶?」言讫,返叱令速出。鬼遂遁去。

冯拯

天圣中侍中冯拯薨。次年京城南锡庆院侧人家生一驴,腹下白毛成冯拯二字。冯氏以金赎之,潜育于槽中。四方皆知之。

王元规

王元规赴吏部选。一夕,梦一人衣冠高古,因访以当受何地,官朝早晚。书八字与之云:「时生一阳,体合三水。」既觉,不悟意。及注官河南府河清主簿,凡三年从水,到官日正冬至。

以上录自宛委山堂本《说郛》一百十六。

婴怪

丁晋公谓在政府日,窦夫人生一男,既三日,亲戚来庆。日向中,负姥解褓将浴,儿齐身皆毛,忽跃起,援帐带而上,据竿下视。亟闻于晋公,立命杀之。亲戚大骇,秘不敢言。

李德裕系幽狱

学士冯浩有女适吕氏子。顷有女厉啸其室,言曰:「尔前身某甲之妻,我乃妾也。若妬而害我,我诉于帝,抱寃几十年,始得伸,遂许复雠。又寻若仅十年,不知再生为吕氏妇,乃今逢焉。俟若今生命尽,相与归阴府对辨耳。」自兹日夕语言,与家人杂处。忽尔不闻其声踰旬,间复至。询其所适,乃曰:「往阴府看断李德裕公事。」或问:「李德裕唐朝人,逮今二百余年事,何以至今方决?」曰:「阴司之狱,以人生死往来之不常,狱系二三百年而决者不为久也。」闻其得罪者多与唐史同,亦有史中无者。

女子变男

广州有萧某家者,尝泛舶过海,故以都网呼之。有侍婢忽妊娠,萧疑与奴仆私通,苦诘之,则曰:「与大娘子私合而孕也。」萧有女年十八,向以许嫁王氏子,自十岁后变为男子,而家人不知也。自此始彰焉。吴中舍潜时随兄官番禺,曾假玉仙观为学。萧子亦预焉,好读《文选》,略皆上口,虽须出于颐,然其举止体态亦妇人也。时景佑五年,任谏议中郎知广州。

以上录自商务印书馆本《说郛》卷四十四。